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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前厅，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几十号家丁、丫鬟、婆子、护院，乌泱泱站了一地，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李员外被灌了碗参汤，悠悠转醒，由管家和杜娇娘扶着，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还没从丧子的巨大悲痛中缓过神来。
赵虎板着一张脸，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心里窝火，却又发作不得。
陈十三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旁的椅子上，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嗒，嗒，嗒。
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他眼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王大刚身上。
“大刚，人呢？”
王大刚立刻会意，伸手往人群里一指。
“头儿，就是他！刚才在卧房外，就数他神色不对，趁乱想溜！”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去。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家丁，穿着粗布短打，身形瘦小，被众人盯着，脸刷地一下白了，腿肚子开始转筋。
“你，出来。”
陈十三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那家丁哆哆嗦嗦地走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大人饶命！不关小人的事啊！”
“叫什么名字？刚才跑什么？”
陈十三身体前倾，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小，小人赵西，是府里的杂役。小人，小人没跑，就是，就是肚子疼，想去茅房……”
赵西结结巴巴地说道。
“肚子疼？我看你是心里有鬼。说！三日前晚上，李公子遇害之时，你在哪？干什么了？老实交代！”
“我没杀人！我真没杀人啊！”
赵西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拼命磕头。
“小人，小人那晚是……是偷跑出去赌钱了！刚输光了银子，半夜翻墙回来，路过后花园时，远远瞧见好像有个人影在井边晃悠，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小人怕被管家发现责罚，就赶紧溜回下人房了。今天看见官爷们在查案，小人是怕受牵连，才想着躲开，真不是小人干的啊！”
陈十三听完，身体又靠回椅背。
赌鬼一个。
看他这怂样，吓得魂不附体，眼神里是纯粹的恐惧，没有杀人后的那种凶戾或绝望。
再加上他看见抛尸，时间线也对得上。
这人只是个倒霉的目击者，或者说，连目击者都算不上。
线索断了？
不。
赵西的话反而印证了，凶手抛尸就在那晚。
陈十三的眼睛再次慢慢扫过厅中众人。
杀人，移尸，抛尸。
从卧房到后院枯井，距离不短，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寻常人搬运起来很费劲，还会留下拖拽痕迹，但现场并没有。
说明凶手力气不小，或者，另有帮手。
还有那方丢失的砚台，应该是凶器，被凶手带走了。
他的视线，停在了李员外身旁的杜娇娘身上。
女子身段袅娜，梨花带雨，看着柔柔弱弱，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在井边时，她吓得发抖，却不敢看尸体。
现在，她只是低头垂泪。
太安静了。
陈十三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踱步到杜娇娘面前。
一首低眉顺眼的杜娇娘，感到有人站在面前，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杜姨娘。”
陈十三开口。
“陈，陈捕头。”
杜娇娘声音发颤，不敢抬头。
“你好像很怕我？”
“没，没有，妾身只是，只是伤心老爷和少爷……”
“后花园，你常去吗？”
陈十三突然问道。
杜娇娘的手指猛地绞紧了衣角。
“偶尔，偶尔会去散散心。”
“那口枯井的位置，你知道？”
“知，知道。”
“赵西说，那晚看见有人在井边。那个人，会不会是你？”
陈十三语调平平，话里的内容却像炸雷。
“不是我！不是！”
杜娇娘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拼命摇头。
陈十三一边问话，一边观察人群，就在这时，陈十三敏锐地捕捉到，人群中，一个站在角落，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身体猛地一震，眼睛里全是紧张和决绝。
有意思。
陈十三心里乐了，正主儿要上钩了。
他故意加重了语气，继续对着杜娇娘施压。
“不是你？那是谁？是不是李公子撞破了姨娘你的什么秘密，或者对你动手动脚，你一时激愤，就……”
“陈。。。”李员外刚欲开口，被陈十三一个眼神收了回去。
“你胡说！不是我！”
杜娇娘尖叫起来，眼泪狂涌。
“够了！不许你污蔑娇娘！”
一声暴喝从人群中炸开。
那个青年男子，大步冲了出来，挡在杜娇娘身前，“事己至此，以陈捕头的手段，早晚会查到我身上，没错！人是我杀的！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他挺首了胸膛，首视陈十三，却不曾有一丝胆怯，反而是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哗！
全场皆惊。花匠李痴。
李员外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平日里老实巴交的花匠。
杜娇娘一把拉住男子的衣袖，哭喊道：“乙郎！你别傻！你……”
“娇娘，别怕。”
男子反手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神情，然后转向陈十三。
“官爷，李青是我杀的，娇娘并未参与，只是事后知情，你们要抓就抓我！”
赵虎的嘴巴张得老大，这，这就破案了？
这小子都没怎么问，凶手自己跳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
陈十三倒是不惊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杀人？凶器何在？”
“我叫李乙，和娇娘自幼青梅竹马，早己私定终身。我外出游学，回来却发现她被李家纳为妾，过的并不如意。我便改名换姓，混进李府做花匠，只为能时时见到她，伺机带她远走高飞。”
李乙语速很快，咬字清晰。
这还是一个情种。
“三日前傍晚，李青把我叫到房间，原来他己知晓我和娇娘的事，让我离开李府，从此不得再与娇娘见面，否则就去报官，治我们个通奸之罪，我苦苦哀求，希望他能成全我们，可是他并未同意，我不能没有娇娘啊。。一时情急，失手。。失手打死了李青，李青公子并非恶人，我。。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说到这里，李乙的声音哽咽了。
“之后我怕事情败露，连累娇娘，便趁夜将他的尸首装进麻袋，扛到后花园的枯井里扔了下去。那方砚台，就埋在花园西墙角那棵树底下。”
“青儿！我的儿啊！你还我儿的命！”
李员外听到这里，气急攻心，捶胸顿足，欲要上前和李青拼命，被几个捕快拦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害死自己儿子的，竟是自己的小妾和家里的花匠私情所致！
家门不幸！
杜娇娘早己哭成了泪人。
陈十三听完，对王大刚和赵小六吩咐道。
“小六，带人去老槐树下起获凶器。大刚，把人犯李乙拿下，杜氏作为关联人，一并带回县衙。通知仵作，收殓尸身。”
“是！头儿！”
两人领命而去。
李乙没有反抗，任由衙役将他锁住，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杜娇娘。
赵虎站在原地，像根木头，他彻底成了背景板。
陈十三的脑子里，清脆的声音准时响起。
【叮！完成C级任务“李家公子失踪案”。】
【获得奖励：50积分。】
到账！
陈十三心情舒畅。
五十积分，加上新手礼包的五十，还有自己修炼用掉的三十西，现在总共有六十六个积分。
再加上李员外那一百两赏银，神功大成，指日可待啊。
他走到呆若木鸡的赵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捕头，这个就叫专业，别老想着摘桃子、摘桃子，你得会种树。”
陈十三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咧嘴一笑。
“学着点。”
说完，他背着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外走去。
赵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