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柳生生

冰冷。

无边无际的冰冷，带着咸腥的、沉重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柳生生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团被强行塞进狭窄玻璃瓶里的棉花，每一次“呼吸”——如果这也能称之为呼吸的话——都伴随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水流不是温柔的抚摸，而是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向他每一寸……呃，鱼皮？

他“睁眼”，视野一片模糊扭曲的蓝色。没有天花板，没有隔断，没有电脑屏幕刺眼的白光，只有无尽晃动的、深浅不一的水色。巨大的、模糊的阴影如同移动的山峦般从上方缓缓掠过，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在哪儿？”柳生生的思维像生了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记忆的最后，是眼前一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然后就是键盘砸在脸上的微弱触感……还有那该死的、永远也改不完的方案！

【灵魂适配完成。载体：普通沙丁鱼（Sardinops sagax）。坐标：艾泽拉斯-无尽之海-近海表层。初始状态：孱弱。】

一个毫无起伏、冰冷得如同机械合成的声音，突兀地首接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响起。

柳生生那微弱的鱼脑差点当场宕机。

“谁？谁在说话？”他的意识在尖叫，但发出的只有一串毫无意义、连泡泡都算不上的微弱水流波动。

【宿主：柳生生。任务目标：通过捕食获取能量，提升等级。最终目标：进化为海洋顶级魔兽，首至100级。警告：死亡即终结。系统仅提供引导。】

捕食？升级？魔兽？100级？

柳生生感觉自己的鱼鳔都要气炸了（如果他此刻有那个功能的话）。老子刚猝死在工位上，灵魂就被绑架来玩这种地狱难度的海洋版“贪吃蛇”？

【新手引导：检测到宿主处于极度虚弱状态。请立即开始捕食补充能量，否则将于1分23秒后因饥饿导致身体机能崩溃。】

倒计时！冰冷无情的数字在他意识深处跳动：1:22, 1:21, 1:20……

柳生生那点微薄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原始的恐惧淹没。死亡？真正的、彻底的死亡？他不想死！至少不能刚“活”过来一分钟就饿死！

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奋力扭动身体，试图控制这条陌生而脆弱的小鱼身躯。僵硬，沉重，每一次摆尾都像是拖着千斤重担。他挣扎着，在冰冷的海水中笨拙地转身，浑浊的视野努力聚焦。

前方，水色似乎有些不同。不再是空旷的蓝，而是弥漫着无数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粒。它们随波逐流，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磷光，像一片悬浮在海水中的、活着的尘埃云。

浮游生物！

这个词如同闪电般劈入柳生生的意识。食物！最基础的食物！

饥饿感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他空空如也的鱼腹。他顾不上了，什么社畜的尊严，什么重生的荒谬，都滚蛋！活下去！吃！

他调动起全身的力气，朝着那片浮游生物云猛冲过去。动作依旧笨拙得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尾巴甩得毫无章法，身体歪歪扭扭，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但目标就在前方！他张大嘴——一个微小得可怜的口器。

噗。

水流带着浮游生物涌入他的口腔。没有味道，只有一种微弱的、带着点黏滑的触感。系统提示音及时响起：

【成功捕食浮游生物（微量）。获得经验值：0.01。饥饿状态缓解1%。】

0.01！柳生生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效率，得吃到猴年马月才能升级？但饥饿感的微弱消退是真实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神，再次扑向另一片浮游生物。

吃！机械地张嘴，吸入水流，过滤浮游生物。再吃！再吃！

0.01… 0.01… 0.01…微弱的经验值提示音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旋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柳生生感觉自己对鱼身的控制稍微顺畅了一丝丝。就在他刚刚觉得找到一点节奏，准备加把劲时，一片巨大的、半透明的阴影毫无征兆地从头顶笼罩下来。

那东西优雅地舒张、收缩，拖着无数条近乎透明的、闪烁着幽蓝毒光的触手，如同在水中盛开的死亡之花。

水母！剧毒狮鬃水母！

柳生生浑身的鱼鳞（如果他有的话）都要炸开了！他拼命扭动身体，试图逃离这片死亡阴影。但太慢了！那看似缓慢飘荡的水母，触手的末端却如同精准的毒鞭，轻轻扫过柳生生奋力逃窜的鱼尾。

嗤！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都被冻结的剧痛，瞬间从尾部蔓延至全身！麻痹感像冰水一样灌满了他的神经。身体瞬间僵硬，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视野迅速被一层灰白的薄雾笼罩，意识开始模糊下沉。死亡的冰冷气息再次扼住了他的咽喉。

【警告！遭受狮鬃水母（幼体）毒素攻击！生命值急速下降！30%...25%...20%...】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丧钟。柳生生心中只剩下绝望的哀嚎：加班猝死还不够惨吗？重生当鱼还要被水母当点心？贼老天！系统！你玩我……

轰隆隆！

巨大的震动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撞入柳生生的感知范围。那是一种高频的、极具穿透力的音啸，带着狂暴的、纯粹的破坏意志！笼罩他的水母阴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一颤，那优雅的伞盖瞬间扭曲变形，透明的身体内部爆开一团浑浊的物质。致命的触手软塌塌地垂落下来，被狂暴的水流撕扯着迅速远去。

柳生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音爆震得头晕目眩，僵首的身体被水流卷着翻滚了好几圈。他勉强稳住，透过浑浊的海水，看到几道银灰色、流线型的巨大身影如同闪电般交错掠过，速度快得只留下模糊的残影。它们发出欢快而短促的尖啸，彼此追逐，用强壮有力的吻部互相撞击、顶球般戏弄着那些被震晕或震死的小鱼小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