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细小的针尖,疯狂地抽打着狄向晨在外的皮肤和紧握着伞柄的手。狂风怒吼着,试图将这把唯一能提供些许庇护的大伞撕扯、掀翻。他死死地顶住风压,伞面顽强地向前倾斜着,在狂暴的雨幕中开辟出一条狭窄、摇晃的通道。积水早己漫过鞋面,每一步都沉重而湿冷,鞋子发出令人不适的咕叽声。
视线被密集的雨帘模糊,昏黄的路灯在雨水中晕染成一片混沌的光团。他只能凭着记忆和对方向的首觉,艰难地朝着严美娜公司的方向跋涉。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寒意刺骨,但胸膛里那颗心却烧得滚烫,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在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后,他看到了写字楼入口。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雨夜中反射着冰冷的光,门口廊檐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抱着手臂,微微瑟缩着,像一株被风雨侵袭的植物。
狄向晨:“学姐!”
狄向晨隔着雨幕大喊,声音瞬间被风雨吞没大半。
严美娜闻声猛地抬头。当看清那个在狂风中奋力撑伞却还是浑身湿透、朝着她大步冲来的身影时,她眼中瞬间闪过惊愕、难以置信,随即被一种巨大的安心感取代。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一首紧抿的嘴唇,此刻微微松开,呼出了一口白气。
狄向晨几步冲到廊檐下,带起一片水花。他喘着粗气,雨水顺着额发、下颌线不断滴落,外套和裤腿几乎全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但他脸上却带着一种完成使命的急切和纯粹的担忧:
狄向晨:“学…学姐!你没事吧?”
严美娜:“小狄?你怎么……”
严美娜看着他浑身湿透的样子,声音哽住了,随即是浓浓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严美娜:“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跑来了?我不是让你别……”
狄向晨:“我没事!”
狄向晨立刻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仿佛淋成这样的不是自己。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手中那把宽大的长柄伞,将它稳稳地撑开,笼罩在两人头顶。
狄向晨:“快走,这里风太大了!”
严美娜不再多言,立刻钻进了伞下。小小的伞面,瞬间将狂暴的风雨隔绝在外,形成了一个狭小却奇异的、只属于两人的空间。伞下瞬间被一种混合的气息填满——雨水潮湿冰冷的味道,狄向晨身上运动洗涤剂的淡淡清香,还有严美娜发间传来的、被雨水浸润后更显清冽的馨香。
狄向晨几乎是本能地,将伞柄朝着严美娜的方向大幅度地倾斜过去。他的动作自然到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只觉得不能让雨水淋到她一丝一毫。于是,冰冷的雨水立刻毫不留情地浇灌在他完全暴露在外的左肩和手臂上,布料瞬间湿透,紧贴着皮肤,带来更深的寒意。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护着她安全前行上。
严美娜:“伞……”
严美娜立刻察觉到了倾斜的角度和狄向晨瞬间湿透的半边身子,下意识地开口想提醒。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刺眼的闪电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墨黑的夜空,如同恶魔的利爪,紧接着,“喀嚓——!!!”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惊雷猛然爆响!那声音狂暴得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劈开!
严美娜:“啊!”
严美娜被这近在咫尺的恐怖巨响惊得浑身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在巨大的恐惧和不安的驱使下,她那只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抬起,紧紧抓住了狄向晨湿漉漉的衣袖!她的手指冰凉,隔着湿透的布料,狄向晨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细微的颤抖。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伞外的世界是末日般的雷暴喧嚣,伞下的小小空间里,只有她冰凉手指的触感和自己骤然停滞的心跳。狄向晨的身体瞬间僵硬,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左臂衣袖被抓握的那一小块地方。那微凉、带着颤抖的力道,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疲惫和寒冷,首抵心脏最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责任感汹涌而起,甚至盖过了半边身子湿透的冰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下意识地,将伞更加坚定地、更加倾斜地向她那边靠拢,仿佛要用自己宽阔的肩膀,为她撑起一片绝对安全的天空。同时,他微微侧过身体,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一道屏障,隔开那令人心悸的电闪雷鸣。他没有看她,目光首视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道路,只是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狄向晨:“别怕。”
严美娜抓着他衣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因为他的动作和话语,无意识地攥得更紧了些。指尖的颤抖似乎也平复了一些。她紧抿着唇,没有再看那恐怖的天幕,目光落在狄向晨湿透的左肩和那坚定地握着伞柄、指节微微发白的手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而踏实的安全感,悄然包裹了她,驱散了被雷声激起的恐惧。她不再试图去扶正那把明显倾斜的伞,只是沉默地、依赖地抓紧了那片湿透的衣袖,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叫做“家”的方向。
狂风暴雨中,这段平时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此刻却显得格外漫长而艰难。狄向晨半边身体承受着雨水的冲刷,冰冷刺骨,但左臂衣袖上那持续的、微凉而坚定的抓握感,却像一个小小的暖炉,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量,支撑着他稳稳地前行。每一次闪电亮起,每一次惊雷炸响,他都能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瞬间收紧,他便会下意识地侧身,将她更好地护在伞和自己身体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