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凌尘的视线逐渐清晰。他躺在一片银白色的沙地上,头顶不是天空,而是一座倒悬的黑色巨塔——塔尖向下刺入大地,塔底则没入无尽的虚空。风裹挟着细碎的星光拂过,每一粒沙子都在发光,像是万千星子坠落在永恒的黄昏里。远处传来锁链晃动的金属颤音,与记忆深处天柱峰的晨钟产生诡异的共鸣。
“这是……哪里?”他艰难地支起身子,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源初之石的核心被挖出后,那里只剩下一个空洞,边缘残留着黑金交织的火焰痕迹。指尖触碰沙粒时,竟有冰凉的记忆碎片渗入皮肤——某个雨夜抱着高烧的凌霜狂奔,她滚烫的泪水浸透自己前襟的温度。
戴着星辰面具的守碑人站在他身旁,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面具下传出的声音低沉而疲惫:“欢迎来到‘真实之隙’,被初代守界人掩藏的世界。”那人抬手接住飘落的星砂,银辉在其掌心凝成三枚交错的齿轮,“当谎言重复千年,连真相都会长出獠牙。”
凌尘猛地转头,发现凌霜就躺在不远处。她眉心的火焰印记己经稳定,但右手的银纹却凝结成了一枚小巧的钥匙形状。更令人心惊的是——她的左眼瞳孔变成了星辰般的银色,与墟的竖瞳一模一样。那些银丝正沿着血管缓慢游走,在她脖颈处编织出倒悬塔的纹路。
真相的代价:剥离幻象后,凌霜成为了连接两个世界的“门钥”。
守碑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辰有七分相似的脸,但右眼处是一道狰狞的剑痕。那道伤疤竟在微微蠕动,如同封印着活物的琥珀。他左耳垂挂着青铜铃铛,与凌尘在幻境中看到的初代守界人遗物如出一辙。
“我是最后一个真正的守界人,也是辰的胞弟——‘晦’。”他指向倒悬的黑色巨塔,塔身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铭文,每个字符都渗出暗红血珠,“那里才是真正的归墟之门,初代将自己锻造成锁,却把‘钥匙’藏在了幻象里。”说着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银沙带着冰晶的寒气。
随着他的讲述,凌尘终于明白:
那些日夜啃噬心脏的灼痛并非诅咒,而是被封印的「门」在共鸣;
初代守界人在疯癫前,将世界一分为二——真实的“门”被倒悬封印,而虚假的天柱峰则成为诱饵;
· 他们用谎言筑起高墙,却让真相在墙缝里开出血色蔷薇;
每个触碰源初之石的人,都在无意识中哺育着墟的贪婪;
墟并非门内存在,而是初代剥离的“贪婪”,它寄生在源初之石内,引诱后人堕落;
· 当最后一块纯净火种熄灭时,倒悬之塔就会完成它的坠落;
而凌霜眼眸中的银辉,正是初代锁芯破碎时逃逸的星光;
凌霜的火种是唯一能重塑封印的力量,但必须牺牲载体。
这个被精心设计的囚笼,最终需要至亲之血来重铸锁链
“现在,初代己死,幻象崩塌。”晦的独眼凝视凌霜,她发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霜白,“她的身体正在被两种力量改造——要么成为新锁,要么……成为新的门。”说着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与倒悬塔完全相同的黑色纹身,“就像三百年前的我。”
转:塔底的抉择
凌尘抱起凌霜,她的身体轻得如同羽毛。银沙在他们脚下流动,形成一条通往倒悬塔底的小径。那些发光的砂砾在触碰凌霜衣角时突然变暗,仿佛在畏惧她身上某种正在苏醒的东西。塔底的阴影里传来锁链绷紧的呻吟,像是无数冤魂在啃噬铁锈。
“没有别的办法吗?”凌尘声音嘶哑。他注意到晦的右手始终藏在袖中,三根手指己化作半透明的晶体——与辰消散前的征兆完全相同。
晦沉默片刻,突然掀开衣袍——他的胸膛处嵌着半块源初之石碎片,与凌尘胸口的空洞完美契合。那些黑金火焰在接触到空气时突然暴起,化作九头蛇的虚影扑向凌霜,却在触及她眉心的火焰印记时发出凄厉哀嚎。
“你可以代替她。”晦轻声道,“以你的空洞之躯为容器,吸收她体内的银钥与黑火。但你会永远成为塔的一部分……就像我一样。”他指向自己逐渐结晶化的膝盖,“每镇压一次门,身体就会少些零件。”
凌尘低头看向凌霜。她微微睁眼,左眼银芒流转:“哥哥……塔里有人在哭……”银瞳突然映出诡异画面——云芷被铁链贯穿琵琶骨,正在用断剑刻着某个熟悉的图腾。
残酷的真相:成为“锁”并非终结,而是永恒的囚禁。
凌尘将手掌按在晦胸口的碎片上:“教我怎么做。”那些黑火立即缠绕上他的手臂,在皮肤上烙出与凌霜脖颈处相同的倒悬塔印记。剧痛中闪过零碎记忆:幼年凌霜举着蒲公英说要把星星种满荒原,而此刻她睫毛上凝结的冰晶正反射着虚空中的血色残月。
晦划破自己的手腕,银色的血液滴落在沙地上,化作一道繁复的阵图:“以血为引,以空为器。但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阵纹突然收缩成光茧包裹住凌尘,他胸口的空洞产生强大吸力,凌霜身上的银纹开始剥落。
就在凌尘即将踏入阵图的刹那,凌霜突然挣脱他的怀抱,扑向倒悬塔!她的右手银钥爆发出刺目光芒,竟在塔底撕开一道裂缝。无数苍白手臂从裂缝中伸出,却在触碰她时化为飞灰。那些飞灰在空中组成初代守界人的脸,发出非人的尖啸。
“不!”凌尘冲过去,却只抓住她的一片衣角。布料在掌心燃烧,火焰中浮现出凌霜用血写在床底的童年誓言——「要替哥哥吃掉所有苦药」。
凌霜回头微笑,左眼银瞳与右眼金焰交相辉映:“哥哥……我会从里面……打开真正的门……”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裂缝中涌出的黑雾在其身后凝成十二对破碎的翅骨。
她的身影消失在裂缝中,塔底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锁链断裂声。倒悬之塔开始缓缓上升,而晦面具下的脸突然裂开一道银纹。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苦笑:“原来……我也是幻象……”话音未落便化作星尘,唯有那枚青铜铃铛坠入沙海,发出清越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