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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的第一颗雨点砸在石穴顶时，苏冉正踮脚往岩壁上挂晒干的青芷草。兽皮绳在潮湿的空气里发沉，她指尖打滑，整串草穗晃悠着往下掉，却被突然伸来的兽爪稳稳接住——凛的掌心带着体温，指腹蹭过她手腕内侧，那里还留着上次处理血腐藤时的浅疤。
“当心摔。”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比热季低沉了些。苏冉回头，看见他银发沾着水珠，耳后银豹纹在阴暗的洞穴里泛着微光，尾尖无意识地卷着她的裙摆，像条撒娇的幼兽。自药圃图腾刻下后，他的肢体接触愈发频繁，却总在她僵硬时及时退开，像头踩着猎物边缘打转的豹，既想靠近又怕惊了人。
“雨季来得比祭祀占卜的早三天。”苏冉接过草穗，指尖蹭掉他掌心的泥点——今早他带狩猎队加固了部落外围的拒马桩，虎口还留着磨出的薄茧，“阿娅说去年雨季，部落有三分之一的人拉肚子，是因为吃了受潮的肉干？”
凛蹲下身，帮她整理脚边乱成一团的药草筐，鼻尖几乎碰到她膝盖：“那时没有你。”他说得首白，尾尖扫过她脚踝时带起的风，“现在有药圃，有你晒的‘防霉草’——阿虎他们把肉干和艾草捆在一起，挂在通风的石缝里，没闻到酸味。”
所谓“防霉草”，不过是苏冉让雌性们把晒干的艾草、薄荷搓成草绳，缠绕在储存食物的陶罐上——现代的驱虫防霉土法，在兽世成了救命的妙招。但真正的考验在三天后：连续的暴雨冲垮了药圃边缘的排水沟，青芷草的根部泡在水里，叶片开始泛黄打卷，像得了一场大病。
“得挖深排水渠，再用火山岩铺底。”苏冉挽起兽皮裙摆，踩进泥泞里，指尖抠开烂泥——腐殖土吸饱了水，黏糊糊的裹着草根，“凛，你带雄性去荒原捡大块的火山岩，我教阿娅她们用藤条编‘滤水网’，把冲下来的泥土拦住。”
她蹲在积水里指挥的样子，让凛想起热季那次药圃危机——那时她也是这样，浑身沾着泥，眼睛却亮得像荒原上的流萤。他没说话，只是突然兽化，银白的豹身撞开积水中的碎石，利爪在泥地里刨出深沟，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苏冉的裤脚。她愣了愣，忽然笑出声，伸手摸了摸他沾着泥的豹耳：“原来雪豹刨土，和猫扒猫砂一个样。”
凛的耳朵猛地抖了抖，喉间滚过一声闷哼——那是兽类被挠到下颌时才会发出的、带着酥麻感的呼噜。苏冉慌忙缩手，指尖还留着豹毛的柔软，心跳却快得像擂鼓。她转身时，撞上阿娅憋笑的脸——不知何时，雌性们己围在药圃边，用藤条编着她教的“滤水网”，眼神里满是暧昧的揶揄。
“苏冉姐姐和族长，像极了去年春天配对的雪豹夫妻。”阿荻小声嘀咕，手里的藤条绞成了死结。苏冉的脸腾地红了，想辩解，却见凛从豹形化回人形，赤裸的小臂上沾着泥，却认认真真把火山岩按她画的线码成排水渠，尾尖时不时扫过她的影子，像在圈一块专属的领地。
真正的危机在午夜降临。守夜的阿虎冲进洞穴时，苏冉正在火塘边熬治腹泻的马齿苋汤，汤勺碰着陶罐发出清脆的响：“狼族…灰爪部落的人，偷了我们的储粮洞！”他浑身是水，额角淌着血，“他们知道我们有药，说…说要用猎物换，不然就…”
“不然就趁雨季断了我们的粮道。”凛接过苏冉递来的止血草膏，指尖在她掌心按了按，算是无声的安抚。他转向阿虎时，眸色己冷得像雪季的冰原，“点起火把，叫所有雄性带武器——我去会会他们的族长。”
“等等！”苏冉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翻出晒干的蓝羽草——那是从上次踩坏的苗床里捡的，“灰爪部落的兽纹带蓝羽草，这种草喜湿，他们领地的排水渠肯定用了‘叠石法’，我们可以…” 她话没说完，就被凛用指尖按住嘴唇。
“你留在部落，守着药圃和族人。”他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指腹擦过她唇角的药渍，“我知道你懂很多，但这次…让我用兽人的方式解决。” 他转身时，银发甩落的水珠溅在她手背上，凉凉的，却让她想起他蹲在药圃里刨土的样子——原来最锋利的爪牙，也会为了几株草药，在泥地里磨出薄茧。
那夜的雨下得格外凶。苏冉守在洞，看着凛的银豹身影消失在雨幕里，尾尖最后一次扫过她的脚背。她攥紧了手里的蓝羽草，忽然想起现代看过的纪录片：雪豹在高原上独行，却会为了保护幼崽，与十倍于己的敌人搏斗。而此刻的凛，大概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吧——保护他认定的“族人”，还有…她。
凌晨时分，凛回来时浑身是伤。左前爪的兽皮护腕被撕烂，渗着血，却怀里抱着个藤编筐，里面装着几颗圆滚滚的、带着蓝羽草香气的果实——是灰爪部落的“潮香果”，雨季难得的酸甜水果，能缓解呕吐。“他们族长说，想换你的‘防霉草绳’。”他把筐子塞给她，尾尖却偷偷勾住她的小拇指，“还说…雪豹族有个能和土地说话的雌性，是荒原的福气。”
苏冉没说话，只是低头帮他处理伤口。止血草膏敷在伤口上时，凛忽然轻声说：“在兽世，雄性保护雌性，不是因为她弱。”他的兽耳贴着头皮，像做错事的幼兽，“是因为…她值得。” 这话太首白，让苏冉的指尖一抖，药膏蹭到了他手背上的银豹纹。她突然想起实验室的标本柜，里面躺着的雪豹皮，曾让她感叹生命的美丽，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这样一只雪豹，把最柔软的腹部暴露在她面前，任她触摸。
雨在黎明前停了。苏冉走出洞穴，看见药圃的排水渠里淌着清水，青芷草的叶片上挂着水珠，在晨光里闪着光。凛靠在石墙上，银发被风吹干，尾尖卷着根新鲜的青芷草，见她出来，便把草递过来：“闻着比热季香。”
她接过草，鼻尖碰到他指尖，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不想被‘保护’了呢？” 这话藏在她心里很久，像颗埋在腐殖土里的种子，终于在雨季发了芽。凛愣了愣，忽然笑了，犬齿在晨光里闪过微光，尾尖绕着她的手腕缠了两圈，却又松开：“那我就跟着你，学怎么和土地说话——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远处传来阿娅的呼唤，说有雌性喝了生水拉肚子。苏冉攥着青芷草转身，裙摆扫过凛的脚踝，却没看见他耳尖通红的样子——那是比热季的火棘果更红的颜色，藏在银发里，像朵偷偷绽放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