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树世家
五鬼树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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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邪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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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五鬼树世家
作者:
蔽日之魂
本章字数:
6356
更新时间:
2025-06-29

两个村丁如狼似虎地扑向狭小的灶房。王晦钝目眦欲裂,挥舞着木棍就要冲上去拼命,却被王卑蝼死死拽住胳膊。

王卑蝼的手像铁钳一样冰冷而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王晦钝的皮肉里,他低吼道:“别犯浑!让他们拿!”

挣扎和翻箱倒柜的声音从灶房传来。很快,一个村丁满脸得意地拎着一个瘪瘪的粗麻布袋走了出来,里面是所剩无几的、干瘪的麦粒。“癞子哥,就这点,还不够塞牙缝的!”

王癞子一把夺过袋子,掂了掂,嫌恶地撇撇嘴:“妈的,穷酸到骨头缝里了!这点玩意儿,喂狗都嫌少!算了,蚊子腿也是肉!记上,王家还欠二百七十文!年前还不上,有你们好看!”

他恶狠狠地瞪了王家兄弟一眼,揣起那半袋麦种,带着人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狼藉和刺骨的寒风。

破门在风中无力地晃荡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如同王家兄弟破碎的心跳。

王晦钝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手中的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顺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揪住自己枯草般的头发,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最后一点希望,开春赖以活命的种子,没了。

王卑蝼松开抓着他的手,踉跄着走到灶房门口。里面被翻得底朝天,几个破瓦罐倒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他靠着门框,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那股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混合着滔天恨意和无边绝望的洪流。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灰尘和绝望味道的冰冷空气,再睁开时,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寒。他不再看地上的狼藉,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回东屋。

王污镬的挣扎似乎更剧烈了些,喉咙里嗬嗬的声音断断续续。王卑蝼走到炕边,看着父亲那焦黑扭曲、微微起伏的胸膛,又听着西屋侄子那越来越微弱的痛苦呻吟。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念头,如同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心。

他俯下身,凑到王污镬耳边,声音嘶哑,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爹…芒儿…快不行了…一点声都没了…您…您有没有办法?求您了…爹…想想办法…哪怕…哪怕就吊住他一口气…”他的声音哽咽住,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喘息取代。

炕上那具焦黑的身躯,猛地一颤!那一首半开半阖、浑浊无神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微弱的光点艰难地凝聚,最终定格在王卑蝼那张被绝望和疯狂扭曲的脸上。

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精神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地传递到王卑蝼的意识里。那信息混乱、破碎,带着深入骨髓的阴冷和痛苦,却清晰地指向一个方法。

王污镬枯焦的嘴唇,极其细微地翕动着,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嘶哑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烧红的炭火里滚出来:“…精…血…混…混…阴…煞…子时…取…三更露…眉心…滴…增…气…力…吊…吊…命…短…”

王卑蝼的身体瞬间僵首如铁!他听懂了!精血!阴煞!吊命!代价是命更短!他自己的血,父亲的阴煞气!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西肢百骸的血液。这是邪术!是拿命吊命!

然而,西屋那死寂般的安静,比任何哭嚎都更恐怖地撕扯着他的神经。王麦芒连呻吟都没有了!那孩子正在滑向永恒的黑暗!

“爹…”王卑蝼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看着父亲那浑浊绝望、却隐隐带着一丝疯狂期冀的眼睛,“这…这法子…真…真能救芒儿?哪怕…哪怕就一会儿?”

王污镬的眼珠死死盯着他,喉咙里又发出一声含糊的嗬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催促。

王卑蝼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挣扎、恐惧、犹豫,都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所取代。他不再看父亲,转身冲出东屋,冲进冰冷的夜色里。

很快,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底盛着浅浅一层冰冷的露水。他走到王污镬炕前,没有丝毫犹豫,伸出自己布满老茧和冻疮的左手,右手摸出一把随身携带的、用来削木头的简陋小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噗嗤!

锋利的刀尖毫不犹豫地划过左手手腕内侧!剧痛袭来,王卑蝼只是眉头狠狠一皱,牙关紧咬。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立刻从翻开的皮肉里涌了出来,带着温热的生命气息,滴滴答答,落入盛着露水的陶碗中。

血珠砸在水面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触目惊心的红花。

王污镬躺在炕上,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滴落的鲜血。识海中,那五株鬼树的虚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饿鬼,骤然间剧烈地摇曳起来!枝干上那些扭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蠕动着。

一股比之精纯、冰寒、带着浓郁腐朽气息的阴煞之气,被王污镬以残存的意志,艰难地从识海深处剥离、引导出来!

这股黑气如同活物,顺着王污镬枯焦的手臂,极其缓慢地蔓延,最终从他的指尖,如同粘稠的墨汁,一滴滴渗出,滴落进那只盛着王卑蝼鲜血和露水的陶碗中!

嗤——!

当那至阴至邪的黑气接触到碗中的鲜血和露水时,一股刺鼻的、如同烧灼腐肉的腥臭白烟猛地腾起!碗中的液体瞬间沸腾翻滚!

殷红的血液被那黑气强行撕裂、吞噬、融合!暗红与浓黑疯狂地交织、撕扯、旋转,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其中啃噬!

最终,所有的翻腾平息下来。碗底,只剩下小半碗粘稠、胶质般的液体。

它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污浊的暗紫色,表面浮着一层油腻的、不断变幻形态的灰黑色薄膜,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腐臭和幽冥气息的恶味。仿佛地狱深处熬煮出的毒浆。

王卑蝼脸色惨白如纸,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却浑然不觉。他端着这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邪物,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

他看向父亲,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爹…这…成了?”

王污镬浑浊的眼珠转动,艰难地聚焦在那碗暗紫色的邪物上。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确认。

随即,那眼珠里的微光迅速黯淡下去,整个身躯的起伏变得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王卑蝼心中一片冰冷。他不再犹豫,端着碗,如同捧着这世间最沉重也最污秽的希望,一步步走向西屋那绝望的深渊。

王晦钝呆坐在墙角,茫然地看着弟弟端着那碗散发着恶臭的诡异东西走向西屋,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

王卑蝼走到王麦芒的炕边。孩子瘦小的身体蜷缩着,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小脸上只剩下死灰的颜色。王卑蝼的心被狠狠揪紧,痛得几乎窒息。

他深吸一口气,用手指蘸起碗中那粘稠冰冷、令人作呕的暗紫色浆液。

那液体触碰到指尖,一股刺骨的冰寒和强烈的、仿佛要腐蚀血肉的邪异感瞬间传来。王卑蝼咬着牙,强忍着甩开的冲动,将沾满浆液的手指,颤抖着,点向王麦芒干裂发烫的眉心!

就在王卑蝼颤抖着手,将那暗紫色的浆液点向王麦芒眉心的瞬间,王麦芒身上散发出的浓郁死气,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朝着王污镬的方向缓缓流动。

王污镬那五株鬼树的虚影,仿佛被这股死气滋养,瞬间爆发出一种诡异的生机。

原本在王污镬识海中摇曳不定的鬼树虚影,此刻颜色愈发深沉,枝干上的纹路更加清晰,仿佛每一根纹路都在贪婪地吞噬着王麦芒的死气。

这些死气如同黑色的细丝,不断缠绕在鬼树的枝干上,被迅速吸收。

王污镬的身体在土炕上微微颤动,仿佛能感受到识海中鬼树的变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是满足的哼声。

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竟透出一丝诡异的亮光,仿佛在黑暗中闪烁的鬼火。

王麦芒的死气不断被鬼树吸收,而王污镬的识海中,一股更加阴冷、更加纯粹的阴煞之气开始凝聚。

这股阴煞之气,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注入王污镬几近干涸的经脉,让他原本焦黑扭曲的身体,竟有了一丝微妙的舒缓。

王卑蝼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他看到王麦芒的死气被父亲吸收,而父亲的身体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些许生机。

而此刻,王家破败的院墙外,一处低矮土坡的阴影里。王癞子揣着那半袋抢来的麦种,并没有立刻回去复命。

他蹲在背风处,点燃了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一双三角眼在烟雾中闪烁着阴鸷狡诈的光,如同等待腐肉的秃鹫。烟锅里的火星,在深沉的夜色里,明灭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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