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像腐烂的绸缎缠绕在鼻腔,我用袖口捂住口鼻,手电筒的光束在积灰的墙纸上蜿蜒。这栋维多利亚风格的老别墅己经荒废了三十年,据房产中介说,最后一任住户在某个深夜集体消失,连家具都保持着原样。
“这是最理想的拍摄场地。”我对着电话那头的制片人说,“只要把地下室的血迹清理干净,绝对能拍出八十年代恐怖片的氛围。”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你不该来这里。
我皱着眉删掉短信,继续往走廊深处走去。地板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墙上的油画在光影交错中扭曲变形。当光束扫过第三幅肖像画时,我猛地后退半步——画中少女的眼睛,分明在我眨眼的瞬间转动了方向。
“幻觉。”我低声安慰自己,却感觉后颈渗出冷汗。就在这时,二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仿佛有人将装满水的浴缸从楼梯上推了下来。我握紧手电筒,顺着盘旋的楼梯向上走,腐朽的扶手在掌心碎裂,木屑簌簌落在袖口。
阁楼的门虚掩着,月光从破损的天窗倾泻而下,在地板上切割出惨白的几何图形。房间中央立着一面雕花银镜,镜面蒙着蛛网般的裂痕,却诡异得一尘不染。当我走近时,镜中的倒影突然伸手抚上镜面,而我的双手正死死攥着手电筒。
“这不可能……”我踉跄后退,后腰撞上生锈的烛台。十二根黑蜡烛应声倒地,烛芯竟同时燃起幽蓝的火焰。镜中世界开始扭曲,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咧开嘴角,露出比正常人多出一倍的牙齿。
地下室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混着孩童压抑的啜泣。我转身想逃,却发现来时的楼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扇紧闭的门。每扇门上都刻着相同的浮雕:手持银镜的少女跪在血泊中,镜面倒映着破碎的星空。
第一扇门后是间育婴室,摇篮里堆满发臭的绷带,其中一条用血写着日期——1995年7月15日,正是这家人失踪的日子。第二扇门通向书房,羊皮纸上的字迹还未完全褪色:她在镜子里看着我们。当我打开第三扇门时,手电筒的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有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脖颈,某种黏腻的液体顺着脊椎流下。我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整面墙的镜子同时浮现出我的倒影。它们姿态各异,有的被倒吊在房梁上,有的脖颈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却都在用口型重复同一句话:找到你了。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一段视频,画面是我刚才走进别墅的背影。镜头摇晃得厉害,像是有人跟在我身后。当画面切换到阁楼时,我看见自己的身后站着个穿白裙的女孩,她的长发遮住脸庞,双手捧着一面正在渗血的银镜。
地下室的哭声越来越近,混合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我撞开最后一扇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阁楼。那面银镜依旧立在中央,只是镜中的裂痕组成了新的图案——我的脸被分割成无数碎片,每块碎片都在对着我狞笑。
“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女声从镜面传来,白裙女孩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是两个血洞,嘴巴撕裂到耳根,手中的银镜倒映出整个别墅的场景。我惊恐地发现,所有房间的镜子里都站着相同的女孩,而她们的目光,正透过镜面与我对视。
地下室传来铁门轰然倒地的巨响,女孩突然伸出枯槁的手,镜中的倒影同时抓住我的肩膀。“该还债了。”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三十年前,你们把我困在镜中,现在该换你们尝尝永恒的滋味了。”
我挣扎着想要逃离,却感觉身体逐渐变得透明。镜中的世界开始吞噬现实,无数双手从镜面伸出,将我拖入那片布满裂痕的深渊。在彻底消失前,我听见女孩的笑声在整个别墅回荡:“欢迎加入镜渊,这里永远不会有人找到你们……”
第二天清晨,房产中介带着新的客户来到别墅。他们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却发现屋内空无一物,连灰尘都消失不见。只有阁楼的墙上,隐约可见一面巨大的银镜,镜面倒映着空荡荡的房间,以及十二具永远凝固在惊恐表情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