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天,沈棠搬进304宿舍时,看见衣柜里挂着条染血的白纱巾。同屋的周小萌慌忙关上柜门,指甲在木质柜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别碰...那是去年住这儿的学姐留下的。”
窗外的梧桐树正在落叶。沈棠注意到纱巾边缘绣着朵褪色的红杜鹃,和宿舍楼下公告栏里“寻找失踪女生林曼”的启事照片上,女孩领口别着的胸针一模一样。宿管阿姨说林曼去年秋天坠楼,可她记得校报上写的是“意外身亡”,配图里的坠楼现场,楼下晾衣绳正飘着条同款白纱巾。
熄灯前,周小萌抱着手机缩在被子里:“你听说过‘悬楼’吗?顶楼阳台的旧秋千架,以前是校工用来挂校服的,后来...就用来挂人了。”她屏幕蓝光映着苍白的脸,相册里翻出张模糊的合影——西个女生站在秋千架旁,中间的林曼穿着白裙,脚踝缠着圈红绳,绳头系着枚生锈的铜钱。
午夜十二点,沈棠被滴水声惊醒。上铺的陈薇翻了个身,床架“吱呀”作响,床头挂着的风铃却纹丝不动。她摸出手机照亮,看见衣柜底下渗着水,染血的纱巾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纱角浸着暗红的液体,像被剪断的脐带在淌血。
“沈棠...帮我递下充电器。”下铺的许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奇怪的气音。沈棠低头,只见许晴的脸埋在阴影里,头发垂落遮住脖颈,本该露在外面的手腕上,竟缠着和林曼照片里一样的红绳。她刚要伸手,床头的台灯突然亮起,许晴猛地抬头,眼白里爬满血丝:“看什么?没见过熬夜复习的?”
凌晨三点,阳台传来“咯吱咯吱”的晃动声。沈棠裹着外套出去,看见秋千架在夜风里摇晃,铁链上挂着件湿漉漉的白衬衫,正是林曼失踪当天穿的那件。她指尖刚碰到衣摆,背后响起周小萌的抽泣声:“去年今天,林曼就是在这里...她死前说听见有人喊她名字,可我们都以为她开玩笑。”
月光透过梧桐叶洒在秋千架上。沈棠看见铁链缝隙里卡着枚铜钱,和林曼脚踝上的一模一样。她刚要捡起,宿舍楼的灯突然全亮了,宿管阿姨举着手电筒冲上来:“谁大半夜在顶楼晃荡?不知道这里出过事吗?”手电筒光扫过秋千架,白衬衫突然消失了,只剩铁链上沾着片带血的指甲。
第二天早课,沈棠在教室后排看见林曼的照片。宣传栏更新了“失踪满一年”的启事,照片里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透着诡异的空洞——那分明是昨晚秋千架上白衬衫领口露出的表情。她摸出兜里的铜钱,背面刻着“往生”二字,边缘还缠着几根黑色长发。
“沈棠,你的快递。”课间,周小萌扔来个牛皮纸袋,封口贴着张泛黄的符纸,“楼下便利店老板说,有个穿白裙的女生让他转交。”纸袋里掉出本破笔记本,封面写着“林曼的日记”,内页夹着张拍立得照片:304宿舍的衣柜打开着,里面蜷缩着个穿白裙的女孩,脚踝红绳上的铜钱正在发光。
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九月二十三日,秋分,她们都说我疯了,可我真的看见秋千架上坐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她的头发垂到地上,手里攥着我的纱巾...她问我想不想知道‘悬楼’的秘密,说只要把红绳系在脚踝上,就能看见当年吊死在这里的校工妻子。”
当晚,沈棠在衣柜里发现了林曼的红绳。绳子末端系着枚新铜钱,和她捡到的“往生”钱凑成一对。周小萌突然推门进来,手里举着手机录像:“你发现了?其实我们早知道林曼没坠楼,她是被‘悬楼’的鬼拖上去的...去年今天,我们西个在顶楼玩笔仙,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手机屏幕里,西个女生的脸在烛光下泛着青灰。林曼举着笔在纸上画下歪扭的“吊”字,突然浑身抽搐着指向秋千架:“她来了!她的脖子断了!”录像里的陈薇尖叫着关掉手电筒,黑暗中传来“咔嚓”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现在沈棠才看清,录像最后闪过的画面里,林曼的脚踝红绳不知何时缠在了秋千铁链上。
“所以你们把她的纱巾留在衣柜里,想引鬼上身?”沈棠攥着红绳后退,看见衣柜镜面上浮现出雾气,渐渐凝出个女人的轮廓,她穿着蓝布衫,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手里晃着林曼的纱巾,“校工妻子...当年是被学生们恶作剧吊死的,对吧?”
窗外突然下起太阳雨。陈薇和许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两人脚踝都缠着红绳,绳头滴着黑水:“反正她己经死了,不如让她帮我们挡住厉鬼。”她们逼近时,沈棠看见两人身后的阴影里,晃着个穿白裙的身影——林曼的头发上挂着梧桐叶,嘴角裂到耳根,手里攥着半条断了的红绳。
“不是我们想害她...是笔仙说,必须找个替身。”周小萌哭着跪下,膝盖磕在散落的日记页上,“去年秋分,我们在秋千架旁烧了纸人,可纸人刚点着就飘到了林曼身上,她当时就说看见有个女人摸她的脚...”
沈棠突然想起宿管阿姨的话:“以前顶楼秋千架是用来挂校服的,后来校工妻子上吊后,就没人敢去了。”她把两枚铜钱按在衣柜镜面上,镜面突然裂开细缝,蓝布衫女人的手伸了出来,指尖缠着林曼的红绳:“你们用‘往生钱’勾魂,以为能骗过我?当年被你们害死的,不止我一个吧?”
镜子里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西个女生笑着把校工妻子的围巾系在秋千架上,看她踮脚去够时猛地抽走椅子。女人的脚悬在空中,围巾勒进脖子,而那西个女生的脸,竟和现在的304宿舍成员一模一样——原来每到秋分,“悬楼”的诅咒就会轮回,让当年的加害者转世成为受害者。
“林曼不是替身,她是来讨债的。”沈棠把红绳缠在手腕上,铜钱突然发烫,“你们看,她的红绳早就和‘往生钱’连在一起了。”衣柜里的纱巾突然飞起,缠住周小萌的脖子,林曼的虚影附在蓝布衫女人身上,两人的脖子同时发出“咔嚓”声,“当年你们怎么对她,现在我们就怎么对你们。”
陈薇和许晴转身想跑,却看见门口站着宿管阿姨,她手里举着串钥匙,钥匙链上挂着枚旧铜钱:“秋分夜,悬楼开,冤魂归位讨债来。”阿姨的脸渐渐变化,竟变成了校工妻子年轻时的模样,“你们以为换了宿舍就能躲掉?当年我吊死在这里,魂灵就嵌进了这栋楼的每块砖里。”
铁链晃动声从顶楼传来。沈棠跟着虚影走上天台,看见秋千架上挂着西个纸人,分别穿着她们西人的校服。林曼的手按在她肩上,冰凉的触感却带着暖意:“谢谢你帮我找到真相...其实我早就知道,她们不是人,只有你能看见真正的我。”
凌晨五点,第一缕阳光爬上秋千架。沈棠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宿舍地板上,衣柜里的纱巾不见了,周小萌三人的床位空着,床头挂着的风铃上缠着根新鲜的梧桐枝。她摸出兜里的铜钱,背面不知何时刻上了“解冤”二字,窗外的梧桐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像有人在轻声说“谢谢”。
后来,沈棠在宿管室看见老照片,终于明白为什么校工妻子的眼神那样熟悉——那是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原来二十年前,母亲作为旁观者目睹了那场恶作剧,却没敢出声阻止,从此愧疚缠身。而今年的秋分,是母亲托梦让她搬进304,替当年的错误画上句号。
304宿舍的衣柜里,从此多了束风干的红杜鹃。每当夜风吹过,风铃就会响起清脆的声音,再也没有滴水声和脚步声。只是偶尔在月夜,沈棠会看见顶楼秋千架上晃着两个身影,穿蓝布衫的女人和穿白裙的女孩互相抱着,像在分享一个终于释然的秘密。
而关于“悬楼”的传说,从此多了个新的版本:如果在秋分夜看见秋千架上坐着两个女人,不要害怕,那是冤魂终于和解的模样。就像沈棠掌心的铜钱,曾经刻着“往生”的恨意,如今却被“解冤”的柔光填满——有些诅咒,从来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让活着的人,学会如何面对心中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