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官道上就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两百名盔甲鲜明的南州府兵,垂头丧气地走在最前面,像一群打了败仗的公鸡。
中间,是沈清辞他们那几辆拉满了“救命粮”的马车,悠哉悠哉。
而队伍的最后,跟着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的流民大军。他们虽然依旧衣衫褴褛,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希望和底气。
他们看着前面那队“为自己开路”的官兵,第一次觉得,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王八,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年轻将领,也就是南州知府的小舅子李瑞,感觉自己快要憋屈死了。
他骑在马上,如坐针毡。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上千道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背上。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算是把脸丢尽了。
更让他抓狂的是,那个把他坑到这个地步的“商队大小姐”,此刻正坐在舒适的马车里,时不时还掀开车帘,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仿佛在说:
“将军,辛苦啦!”
李瑞每次看到那个笑容,都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样,一支由“官兵”、“商队”和“流民”组成的奇怪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白沙镇进发。
有了这两百名府兵在前面“开路”,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之前那些对他们这支“肥羊”队伍虎视眈眈的各路牛鬼蛇神,在看到官兵的旗号后,全都偃旗息鼓,躲得远远的。
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傍晚时分,他们在路边的一处开阔地安营扎寨。
沈清辞依旧是老规矩,开锅煮粥,让所有流民都能吃上一口热的。
而李瑞和他那两百名府兵,则被“晾”在了一边,无人问津。他们自己带的干粮早就吃完了,看着那边热气腾腾的粥棚,一个个肚子咕咕叫,口水首流。
李瑞的几个亲信凑了过来,小声抱怨道:“头儿,这帮人也太不是东西了!把咱们当苦力使唤,连口热汤都不给喝!”
“就是!要不……咱们晚上偷偷溜了吧?回南州城,就说遇到了山匪,被打散了。”
李瑞何尝不想溜。
但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黑压压的流民大军,和那些手持连弩、目光不善的“镖师”,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敢肯定,只要他敢跑,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商队小姐”,绝对敢下令,让流民和镖师们,把他们撕成碎片。
到时候,就真的成了“剿匪殉职”了。
就在他们又饿又气的时候,一个身影,缓缓地走了过来。
是萧决。
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走到了李瑞面前。
“李将军,辛苦一天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家小姐说,不能怠待了护送我们的贵人。这是给将军和兄弟们准备的晚饭。”
李瑞狐疑地打开食盒。
里面没有山珍海味,只有一摞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和一大盆炖得烂糊的肉菜。
虽然简单,但那股霸道的肉香味,却让所有府兵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李瑞有些犹豫。
“我家小姐说了,”萧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官兵是官兵,流民是流民。我们敬的,是将军身上这身官服,和朝廷的法度。”
“至于那些流民,我们给的,是救命的施舍。”
“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萧决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平。
既给了李瑞台阶下,又暗中把他和那些“贱民”划清了界限,保全了他作为将领的“体面”。
李瑞心中的那点憋屈和怨气,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他觉得,眼前这个护卫,比那个妖女大小姐,要懂事得多。
“好,那……那就多谢你家小姐了!”李瑞接过了食盒。
萧决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壮士。”李瑞叫住了他,“还未请教壮士高姓大名?”
“免贵,姓萧,单名一个决字。”
“萧决?”李瑞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看着萧决那挺拔的背影,看着他回到那辆马车旁,与车里的“大小姐”低声交谈了几句。
李瑞忽然有种感觉。
这支商队,真正的核心,或许不是那个咋咋乎乎的“沈老板”,也不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大小姐”。
而是这个,看起来只是个护卫的、名叫萧决的男人。
他默默地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嗯,真香。
算了,管他们是谁呢。
反正,有肉吃,总比饿肚子强。
先把这趟该死的“护送”任务应付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