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美术馆挤满了人,空气中飘着松节油和花香混合的气息。苏晚站在入口处的旋转门旁,手里攥着那张被体温焐热的门票,指腹反复着副券上并排的两个名字。穿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笑着走过来,领结打得一丝不苟:“沈老师在二楼《雨季来信》展区等您,特意交代了,说您知道怎么走。”
展区的灯光是特意调过的暖黄色,每幅画都配着块小小的说明卡,像给故事加了注脚。苏晚在第一幅画前停住脚步——《初遇》的画面里,白衬衫上的咖啡渍被画成了朵淡棕色的铃兰,第二颗纽扣的位置镶着细碎的金箔,在灯光下闪着温柔的光。说明卡上的字迹清隽有力:“2024年3月12日,第三次撞进同个怀抱,她的睫毛上沾着雨珠,像落了两颗星星。”
往前走三步,《健身房的光》挂在浅蓝色的墙面上。椭圆机的阴影在地面拼出半颗心,穿黑色运动背心的男人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亮着的地方画着把蓝白格子伞,伞骨上粘着片银杏叶。苏晚的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画框,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带着点笑意:“知道我为什么总在周三去健身吗?”
沈知言站在逆光里,驼色西装熨得笔挺,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的银杏叶项链。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玻璃窗,在他周身镀上圈金边,像幅会呼吸的油画。“因为第一次在面包店躲雨那天,你穿了件这家健身房的灰色卫衣。”他往前走了一步,袖口的银链晃出细碎的光,“我蹲在街对面的公交站牌后,画了你两个小时,速写本都被雨水泡软了。”
苏晚的睫毛突然被什么东西烫了下,抬手一摸,才发现是自己的眼泪。她转身看向他时,目光刚好落在他西装领口——那枚被她扔进抽屉的银杏叶胸针,正别在第二颗纽扣的位置,碎钻在灯光下闪闪烁烁,像藏了片星空。
“这幅《雨季来信》,画了整整九个月。”沈知言的手指落在展区中央的巨幅画作上,画面里的雨丝是金色的,街角的屋檐下,穿蓝裙子的女孩正踮脚给流浪猫喂牛奶,举着画板的男孩躲在树后,铅笔悬在半空不敢落下。说明卡上只有一句话:“等了三个雨季,才敢说喜欢你。”
周围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有工作人员悄悄拉上了展区入口的帘子,把喧嚣隔在外面。苏晚的眼泪砸在画框的玻璃上,晕开小小的水雾,像给画面又添了层雨意。沈知言伸手替她擦眼泪,指腹的温度烫得她轻轻一颤,比那天泼在衬衫上的冰美式要热得多。
“那天在画室楼下,林薇薇问我,为什么总画不完这幅画。”他的拇指蹭过她的耳垂,声音低得像情人间的呢喃,“我说,少了最重要的一笔——你转身时,眼里的光。”
远处传来隐约的掌声,大概是哪个展区的作品引起了共鸣。苏晚抬头时,看见林薇薇站在帘子的缝隙处,正举着手机拍照,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她身后还站着位阿姨,穿着米色风衣,眉眼和沈知言有几分相似——大概就是那位总惦记着给她送牛腩的沈妈妈。
沈知言突然单膝跪了下来,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的瞬间,展区的射灯刚好转过来,在盒子里投下圈暖光——那是枚戒指,戒托是两片交叠的银杏叶,中间镶嵌着颗深棕色的宝石,形状像极了颗咖啡豆。
“他们说,衬衫第二颗纽扣离心脏最近。”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语气却无比认真,“但我想离你更近一点。苏晚,愿意让这枚‘纽扣’,永远留在我这里吗?”
苏晚的哽咽突然变成了笑,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己经翘了起来。她伸出手时,无名指刚好套进那枚戒指,不大不小,像量身定做的一样。沈知言站起来抱住她,西装外套蹭到她的脸颊,带着美术馆特有的气息,还混着点他惯用的雪松味须后水。
“其实第一次撞你,是我故意的。”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点狡黠的笑意,“看你在面包店门口数硬币,数到第三遍还没下定决心,觉得这姑娘傻得可爱,就想找个理由跟你说话。”
苏晚在他怀里捶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那第二颗纽扣呢?”她闷声问,“是不是也故意让咖啡泼在那儿的?”
“这个是意外。”沈知言笑着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但发现离心脏最近时,偷偷开心了好久。”
帘子被轻轻拉开,外面站着一群人,有沈妈妈,有林薇薇,还有设计部的同事和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大家手里都举着手机,闪光灯亮成一片,像把星星摘到了人间。林薇薇举着幅新画走过来,画的是美术馆的走廊,穿白衬衫的男人正弯腰捡速写本,穿蓝裙子的女孩站在阳光里,眼里盛着整个春天。
“早就说你俩有戏。”林薇薇把画递给苏晚,“知言哥的画里,从去年秋天开始,所有女孩的眼睛都长一个样。”
沈知言牵起苏晚的手往出口走,经过留言簿时,苏晚提笔写下:“咖啡渍会干,但心动不会。”他凑过来补了句:“尤其是第二颗纽扣上的。”
门口的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戒指反射的光晃了眼。苏晚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在抽屉深处找到的那枚胸针——此刻它正别在沈知言的西装领口,和他的银链吊坠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藏在心底的、没说出口的欢喜,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