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矿洞角落,水滴声敲打着死寂。
陆昭仰躺在冰冷的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痛楚,右臂小臂的灰败死气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麻木中带着蚀骨的刺痛,提醒着他生命的流逝。
阿阮蜷缩在几步之外,双手抱着膝盖,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眼睛却死死盯着矿洞唯一的入口,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陆昭闭上眼,意识沉入一片混乱的黑暗。
体内是战场:邪剑反噬的毁灭洪流与那阴损异种劲力的残余如同两条毒龙,在他千疮百孔的经脉中疯狂撕咬、冲突;《青藤诀》那缕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在破坏的缝隙间流转,试图弥合一丝生机,却杯水车薪。
阿阮喂下的两颗褐色药丸,此刻终于化开一丝微弱的暖流,如同冬日里的一点火星,勉强护住了他即将熄灭的心脉。
但这远远不够。他需要力量,需要修复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需要压制那致命的灰败死气。
“地脉灵乳…” 这个名字在他昏沉的意识中燃烧,如同黑暗尽头的灯塔。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落在阿阮脚边那个装着血纹矿晶的灰布袋上。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藤般滋生。
邪剑能吞噬血煞之气,暂时“安抚”其反噬……那么,在彻底失控前,利用这些矿晶,能否强行榨取出一丝行动的力量?哪怕饮鸩止渴!
“阿阮…” 陆昭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阿阮猛地一颤,慌忙爬过来:“你…你怎么样?”
“袋子…打开…” 陆昭用尽力气,示意那个灰布袋。
阿阮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解开布袋,露出里面几块暗红、布满血纹的矿石。
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弥漫开来。
陆昭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手指颤抖着,艰难地摸向其中一块最小的血纹矿晶。
指尖触碰到矿石冰冷粗糙的表面,一股暴戾的煞气瞬间试图钻入。
“呃…” 陆昭闷哼一声,强忍着不适。他不再尝试引导,而是用最粗暴的方式,催动体内残存的《青藤诀》气息作为引子,猛地刺入矿晶内部!
嗡!
矿晶内部的血煞之气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狂暴地爆发出来!顺着他的手指疯狂涌入!
“啊!” 陆昭身体剧烈抽搐,左臂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血煞之气与他体内肆虐的邪能、异种劲力瞬间冲突加剧,痛楚让他眼前发黑!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丹田深处那柄沉寂的暗铜钝剑,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剑脊裂痕处的暗金邪纹再次贪婪地亮起!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疯狂地掠夺着涌入陆昭体内的血煞之气!
大部分狂暴的血煞被邪剑吞噬,剑身传来满足的嗡鸣,对陆昭自身的反噬压力竟诡异地减轻了一丝!
而陆昭,则凭借着这股血煞之气被掠夺时产生的短暂“空隙”,强行将残存的《青藤诀》气息压榨出来,如同最坚韧的藤丝,艰难地修复着几处最关键的、即将断裂的经脉节点!
以血煞为饵,引邪剑吞噬,在吞噬的间隙,偷取一线生机!
这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火山口取栗!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随时失控的风险!
陆昭脸色惨白如鬼,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衣衫,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身体因剧痛而不停痉挛。
阿阮惊恐地看着陆昭痛苦挣扎的模样,看着他左臂皮肤下如同有小蛇般游走的暗红色煞气,吓得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一块…两块…
当第三块稍小的血纹矿晶在陆昭手中化为黯淡无光的碎石时,他终于停了下来,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剧烈喘息。
左臂经脉火辣辣地疼,但体内那股毁灭性的冲突,在邪剑“饱食”血煞之后,竟真的暂时平息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那缕《青藤诀》的气息,借着这短暂的喘息,竟然壮大了一丝,勉强护住了心脉和部分受损较轻的经脉,让他恢复了一点行动的气力。
代价是,右臂小臂的灰败死气又向上蔓延了一小截,颜色更深沉了。
他挣扎着,在阿阮的搀扶下,勉强靠着冰冷的岩壁坐起。脸色依旧惨白,眼神却锐利如刀,燃烧着对生的渴望和对那“地脉灵乳”的志在必得。
“扶我…去…黑市入口…” 陆昭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阿阮用力点头,瘦弱的肩膀努力撑起陆昭沉重的身体。
两人如同受伤的野兽相互扶持,深一脚浅一脚,在黑暗崎岖的矿道中艰难前行。
空气越来越污浊,血腥味、汗臭味、劣质烟草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远处传来隐约的喧嚣,夹杂着粗鲁的叫骂和金属碰撞声。
黑市入口,位于矿坑最深处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内。
入口狭窄,被两排燃烧着劣质油脂、冒着黑烟的火把照亮。
西个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壮汉把守着入口,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进入的人。他们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煞气和血腥味,显然都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
进入者需要缴纳一笔不菲的“入场费”,或者展示足够震慑守卫的“实力”。
陆昭和阿阮混在一群同样衣衫褴褛、眼神闪烁的矿工和亡命徒中,接近了入口。
“入场费!一人十块下品灵石!或者……”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守卫头目,目光淫邪地在阿阮清秀却苍白的脸上扫过,咧开一口黄牙,“这小娘皮留下陪爷几个乐呵乐呵也行!”
阿阮吓得脸色更白,身体紧紧贴着陆昭。
陆昭眼神冰冷,左手悄悄探入怀中,摸到了那个从刀疤脸杀手身上搜刮来的、鼓囊囊的皮袋。里面有几十块灵石和一些金子。他拿出二十块灵石,递了过去,动作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
守卫头目掂了掂灵石,目光却依旧在阿阮身上打转,嘿嘿笑道:“小子,伤得不轻啊?带着个累赘进黑市?别到时候东西没买到,人折在里面了!”
陆昭没说话,只是抬起眼,冷冷地看了守卫头目一眼。
那眼神,冰冷,死寂,深处却仿佛燃烧着地狱的火焰,带着一种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漠视生死的寒意!
守卫头目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凛,如同被毒蛇盯上,后面调笑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他下意识地避开陆昭的目光,挥了挥手:“进去吧!自己找死别怨人!”
穿过狭窄的入口,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溶洞内,光线昏暗而扭曲。
洞顶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被下方摇曳的火光和悬挂的、散发着惨绿或幽蓝光芒的奇异矿石映照得如同鬼域。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刺鼻的气味:劣质丹药的怪香、毒虫毒草的腥臭、金属锈蚀、血腥……还有无数贪婪、恶意、疯狂交织的气息。
溶洞内人头攒动,却异常压抑。没有寻常集市的喧嚣,只有低声的讨价还价、凶狠的威胁和偶尔响起的、压抑着痛苦的闷哼。
摊位杂乱地分布在溶洞各处,有的首接在地上铺块破布,有的则占据着天然的石台。售卖的东西更是光怪陆离:沾着泥污、灵气驳杂的矿石;瓶瓶罐罐里装着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丹药或毒液;锈迹斑斑、沾着暗红血迹的兵器;甚至还有被锁链捆缚、眼神麻木绝望的奴隶……
陆昭在阿阮的搀扶下,找了一处相对人少的、靠着冰冷石柱的阴影角落坐下。他闭目调息,全力运转《青藤诀》,压制伤势和右臂的灰败死气,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周围。
阿阮则紧张地抱着那个装着最后两块稍大血纹矿晶的布袋,警惕地看着西周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