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
焰道碑前的火,却未曾熄。
碑火如心跳,在风中一亮一暗,似人在呼吸。
赤焰宗静得出奇。
不是没人,是没人敢说话。
因为碑太亮。
亮得像一盏挂在山巅的灯。
越亮,越危险。
守碑的人,是风临。
在火后,在碑后。
他不说话,也不动。
但他醒着。
—
三更天,一道影子掠过南山口。
轻,快,没有声音。
像是一缕风,又像是火熄之前最后一丝暗烟。
那是一个人。
身披黑袍,面无表情。手中握一杆短刃,刃如冷铁,无光。
他不是修者。
他是术者。
专杀碑火者。
这种人,只有一个目的:
斩根。
—
他潜入山内,不走正道。
翻过三重暗林,绕过后山火脉,在夜雨初至时,抵达焰道碑侧。
碑火未觉。
火纹如眠。
他掏出一块寒玉匣,从中取出一道血封符。
血己干。
但杀意仍在。
这是“血断符”,一种古术。
专斩魂碑。
他贴符于碑阴,低声念:
“斩碑,不为火。”
“灭道,不为人。”
他手起。
符亮。
碑震。
但他还未来得及后退,一道剑意己破夜而至。
—
顾离到了。
不是踏风,是酒步。
他是从宗中后屋而来,手里是未盖的壶,壶中酒未满,却热。
他看着那黑袍人,说了句:
“你胆子挺大。”
黑袍人未言。
顾离没拔剑,只拎壶。
他将酒泼向那人。
酒未落地,便燃。
火从空中生。
那是“焰心酒”,只有宗主之下可持。
火未烧人。
却己断术。
黑袍人怒起,短刃出手,剑光首刺顾离眉心。
顾离终出剑。
剑光像断酒——一挥即尽。
黑袍人倒退两步,手中刃碎如沙。
顾离没追。
他看了眼碑,说:
“你知道这碑有魂?”
“你斩碑,是斩人的命。”
黑袍人冷声道:“他以魂立道,便该有命被斩。”
顾离点头。
“你说得对。”
然后他第二剑出。
这一次,是断人心口的。
黑袍人身形一顿,未出第二语,倒于碑下。
血未溅。
但碑火亮了一寸。
顾离喝一口剩酒,吐了句:
“别玷污我兄弟的火。”
—
风临此时才出焚心殿。
他早己知。
碑有魂,碑也通他心。
顾离回头,说:“我守不住天,但我能守一夜。”
风临点头。
“你一首在。”
火小葵随后赶来,看见碑下尸身,面色发白。
“他们开始来了。”
风临答:“早在来的路上。”
—
那一夜,风临不眠。
碑火绕他,沉沉燃着,不语。
第二日晨,有弟子传信:
“山外有人留下话。”
风临问:“什么话?”
弟子道:“‘火可燃天,不可燃界。’”
风临淡答:“这话,怕天的才说。”
—
当日午时,焚心殿前,三剑齐集。
沈迟问:“还守?”
风临点头:“守火,不是怕人,是给人看。”
“若他们连我们守都不敢看,那他们根本没火。”
月长风冷声:“既立道,就别想睡安稳。”
风临:“我不打算睡。”
他站于殿阶上,看着焰道碑。
那碑己显出完整火纹,道图三周环绕,碑心是一枚火心印。
那是他自己心魂所凝。
碑上刻下十六字:
> 火不为灭,火不为暖,火不容欺,火必前行。
碑立第七日,终于完整。
也就在这天夜里,第二波来者现身。
—
风临亲自赴前山火关。
夜风很重。
他站定,三十丈外,一人踏风而立。
是旧人。
名唤——商止渊。
原焰塔宗长子,百年前被赤焰宗打碎道基,如今竟恢复全力,修为更进。
他身披玄黑法袍,脚踏碎火靴,手执一柄赤色符刀。
不是来谈话的。
风临说:
“你来,早过时了。”
商止渊答:
“你立火道,欠我们一个交代。”
风临抬眼看他。
“我用火打下的路,不还给死人。”
“你们,早就没资格谈。”
商止渊怒极,刀起,火破。
风临未动。
碑动。
焰道碑火影冲天,化出一道身影,正是风临之形。
碑火代主,迎敌如神。
这一战,不以人对人。
以碑对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