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这些事以后不准再提!”
张晓锋的声音像从深渊里刮出来的寒风,冰冷刺骨,带着一种绝望的封闭和不容置疑的切割命令。他强行压下胸口翻江倒海的情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那起伏明显的胸膛暴露了他内心的剧烈波澜:“饭……我就不陪你吃了!你自己随便在附近解决点!”
他的目光依旧固执地盯着前方那片虚空,仿佛那里有他必须坚守的战位,声音干涩下达指令:
“然后……立刻!返回基地报到!归队!”
最后两个字,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和商量的余地。
苏晴身体猛地一颤!
她看着张晓锋那如同钢铁堡垒般将自己彻底锁死的侧脸,看着他身上那件泛着旧光的迷彩服——那是他的盔甲,也是他竖起的、隔绝一切情感的绝望围墙。眼泪无声地大颗滚落,砸在冰冷反光的地面上,溅开细微的水痕。所有的委屈、冲动、期待和刚刚鼓起的全部勇气,在这个无情的命令前被彻底击打得粉碎。
她终于明白了。
那堵墙,叫“纪律”。
那份重担,叫“责任”。
那颗看似钢铁铸就的心,里面藏着她无法想象、更无法触碰的深渊。
“是。” 一个字,从苏晴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撕裂般的无力感。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却没有抬手去擦,任由它们滑过脸颊。
她狠狠地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似乎想强行维持最后的体面。她倔强地抬起下巴,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晓锋刚硬冰冷到仿佛刀刻斧削般的侧影,眼中是不甘、是不舍、是浓重化不开的心疼,最终尽数化作一片心碎的冰冷灰烬。
“那……我先走了。”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队长……后面家里有任何困难……都别……都别自己死扛……”
她没有说出“我们”二字。
“……还有狼群。” 声音最终低下去,消失在走廊无声的空气中。
说完,苏晴猛地转过身,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再也没有丝毫留恋和犹豫,朝着电梯厅的方向,迈开了沉重的、孤绝的脚步。
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敲打着单调的节奏,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濒临碎裂的心上。张晓锋僵硬在原地,背对着她离去的方向,像一尊被浇筑在悲伤里的雕塑。
就在苏晴的身影即将走到电梯厅入口,冰冷的感应灯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孤寂的光影时——
一个低沉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某种复杂震颤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骤然响起:
“‘夜狼’!……”
声音不大,却如同平地惊雷,狠狠撞在苏晴的背心上!让她疾走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死在原地!浑身猛地一僵!
张晓锋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极其压抑后释放出的嘶哑和沉重:
“……谢谢你!”
声音在空旷的回廊里撞击出回响,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
话音落下,身后再无声息。只有一阵沉痛却异常决绝的脚步声响起——张晓锋不再有任何停留,大步流星地向着张母病房的方向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苏晴僵在原地,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浑身冰冷!只有那温热的泪水越发汹涌地夺眶而出!
“夜狼”……
在基地,在战场上,在训练中,无数次命令、报告、配合时用的代号!
在此刻……在他说出那声“谢谢你”的瞬间!
成了刻薄又残忍的界限!一句代号称呼,如同一道冰冷的命令、一份划清关系界限的无情声明!将“苏晴”彻底划归到下属、战友的行列!斩断了她心底那点卑微的、刚刚破碎却又再次燃起的奢望!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他只是选择了用最冰冷的方式彻底结束!用行动告诉她:绝无可能!
“嘀——”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尖锐地响起,冰冷的金属门在她面前无声地滑开。里面空无一人,像一张冷漠的大口。
苏晴抬起手,粗暴地用手背用力抹去脸上狼狈不堪的泪水,却越抹越多。她最后猛地、深深地回望了一眼走廊深处——张晓锋那高大、挺拔、却在迷彩服下显得无比孤寂、最终消失在拐角病房门后的背影!
仿佛要将那个背影刻进灵魂最深处。
然后,她不再有丝毫犹豫和留恋,带着一脸擦不干的泪痕和一颗被彻底揉碎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心,一步踏进了那如同巨兽食道般敞开的电梯门内。
金属门在她身后无情地、缓缓地合拢。
最后一丝连接的光线被冰冷的金属屏障彻底吞噬。
门彻底关上的瞬间,电梯间里冷白的灯光下,映出了苏晴那张再也抑制不住汹涌泪水的脸庞。她仰起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呜咽冲出喉咙。
迷彩背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肩膀却在无声地剧烈抽动。泪水决堤,无声地滑落。每一滴,都如同陨落在地的星辰碎片,砸在这冰冷、狭小、通往未知归途的囚笼里。那压抑在胸腔深处的啜泣,被金属壁死死困住,只剩下绝望的泪水在空旷的电梯间里流淌。
张晓锋回到母亲病房,沉重的病房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那满含复杂情绪与无声交锋的走廊彻底关在外面。
门内,消毒水的气息混合着母亲病容中透出的微弱气息,构成一片凝滞的沉静。窗外的天光正好,斜斜地洒在晓月伏案的侧影和她摊开的厚厚习题集上。母亲半靠着床头,浑浊的双眼望着天花板,胸口微微起伏,不知在想些什么。
“妈,晓月。”张晓锋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一种处理完军务般的干练,只是眼底深处压不住的疲惫泄露了主人的真实状态。
晓月闻声抬起头,盖上课本:“哥?啥事?”张母也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目光迟缓地转向儿子。
“妈,”张晓锋走到床边,声音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手术费的事完全解决了,钱一分不少交到院方了。您就安心躺着,好好休息,全力配合医生,后面动手术也好、养病也好,只操心这一件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