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生一路疾行,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发现一堆人跟在他身后。
“诸位,我们不同路吧?”沈秋生死鱼眼。
“沈兄,你这话就说错了。我们不是约好了下朝后一起去西街那边逛逛吗?”
仗着自己年轻力壮的刑部给事中一伸胳膊揽住沈秋生的肩膀,带着他向前走去。
他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那伙骗子是怎么勾搭有夫之妇的。
其他官员之间则是“兄台也要去西街?”、“可不嘛,内子非让我去那边接她回家”之类的对话。
沈秋生长吸一口气,侧目发现他的岳丈大人也在里面。
行吧,他能说啥,想去的就都去吧!
沈夫人正和一个素衣打扮的年轻男人相对而立,清亮的眼中满是不忍之色。
“你身为儿子奉养老父确实是孝道如此,可若做父母的不慈,完全不顾及儿女的死活,你又何必愚孝呢?”
她今日出门本是为了到奇珍阁取自己定好的一套首饰,原本把东西取了就该回府。
一走出奇珍阁的大门,就听到一阵辱骂夹杂着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若隐若现的少女哭声。
她拧眉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怀中护着个看不清脸的少女,以手挡头,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拿着棍子乱砸。
她这边喊了声“住手”,那老汉一怔,男子则是推了少女一把,让她快走。
那少女头也不回的就跑出去了,老汉也啐了一口唾沫离去,男子才劫后余生般向她看来。
询问过后,才得知这老汉是他们兄妹的父亲,自他们母亲过世后,整日酗酒赌博不务正业,家里的钱都被老汉花在了酒楼赌坊。
男子本是一心读书考取功名,这个愿望却在母亲过世后骤然破灭了。
家中除他之外,再无青壮力,他也不能放着老父和幼妹不管。
只能放下手中的圣贤书,早出晚归的在外面帮人抄东西赚钱,但远远比不上老汉输钱的速度。
今日幼妹跑出来找他,他才得知父亲为了抵债要将幼妹送给债主,可那债主是个惯会折磨人的,己经年过六十,最喜欢虐待十几岁的少女。
男子还未想出应对之策,己经被父亲找到,要将幼妹带回去。他多番阻拦,才有了沈夫人看到的景象。
男子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自嘲道:“小人又何尝不知这其中道理,可父母生养之恩大于天。早年父亲并不是这个样子,他只是失去母亲太过伤心了而己。”
“刚才幸亏有夫人相助,父亲这才离去,小妹也得以脱身。夫人恩德,小人没齿难忘。”
“若来日还有机会,定偿还夫人今日之恩。”
“你拿什么偿还?”一道夹杂着几分不悦的声音传来。
“夫君?”沈夫人惊讶的微微睁眼,待看清沈秋生身后的人她更讶异了,“父亲?”
沈秋生快步走到沈夫人身边,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吐出一口浊气,抚上了沈夫人的胳膊。
【这就要拉小手啦,沈秋生和他夫人感情很好嘛。】
原本要下滑的手停在沈夫人手肘处,沈秋生强挤出一抹笑意:“今日下朝甚早,我想着夫人应还未归,特意来接夫人回家。”
他的岳丈也慢慢踱步过来,面色平静:“你最近也不说回家看看,为父正好无事就和贤婿一起来了。”
那个男子在听到沈夫人的称呼时,瞳孔一缩,等看到这一老一少都身穿官服后,顿生不祥之感。
坏了,点子扎手。
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了眼周围,在看到不远处还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后,脑子一片混沌。
我是谁?我在哪儿?
我今日不过就是想在贵夫人面前露个脸而己,至于这么吓人吗?
男子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低下头轻声道:“小人身如草芥,自然入不了贵人的眼。”
“但夫人之恩,小人今生定不敢忘。”
【又来了又来了,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夫人之恩。】
“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夫人之恩。”男子如同鹦鹉学舌一般说出了陆曦的心声。
【他们几个是不是都有固定的话术啊,就不能换句新鲜点的词吗?】
陆曦坐在胡同拐角处的一个小摊前,要了碗冷元子,是用绿豆粉制成的小丸子,里面还添加了乌梅、山楂、甘草等,加入冰镇的糖水,在大虞的夏日也是道风靡全城的美食。
她只是过来吃碗冷元子,顺便听到了沈夫人的瓜,不过分吧?
沈秋生垂下眼,牵起嘴角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既然身有难处,本官今日又碰巧遇到了,不如就帮你一回。”
沈夫人疑惑的看了丈夫一眼,她怎么觉得丈夫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呢?
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臂,沈秋生沉声问道:“如何?”
男子咽了口唾沫,头扎的更低了:“不过是小人家中琐事,怎敢劳烦大人。”
“你不敢劳烦本官,本官却要劳烦你一次了,跟我走一趟吧!”
他朝带来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男子就被一左一右围了起来,脸色都变白了。
“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是小人何处得罪了大人?”说着他还用惊慌失措的眼神看了沈夫人一眼。
沈秋生脸一黑,这家伙真当他是死人啊!
“本官前几日遇到了个卖身的姑娘,观她眉眼间与你有几分相似,不知是不是你失散的妹妹。”
什么狗屁玩意,他哪儿来的妹妹?
“她的名字叫小荷,你觉得好听吗?”
男人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断盘旋——完了!
他们是怎么被识破的?难道是他那日和小荷见面的时候被这家人暗中看到了?
可在这个男人来之前,他夫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所以是这个男人早就知道了一切,特意设了个局等着他呢?
有时候,人的惯性是非常可怕的。
男子以为自己终日打鹰反被啄了眼,满心悲愤,下意识用上了多年善用的那一套。
“夫人待他如此真心,他居然辜负夫人的一片情意,将夫人当作了诱饵。这等无情无义之辈,怎么配的上夫人?”
“我为夫人不值啊!”
周围暗暗关注这里的人闻言都傻了眼,都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这股熟悉感到底出自哪里。
陆曦肩膀剧烈的晃动,坐在她左右的连翘羽涅对视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里的疑问。
“小姐?”连翘轻喊了一声。
“没事,”陆曦抬起脸又忍不住笑了,“第一次见到男版绿茶,有点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