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1年正月廿七,雁门关外飘着细雪。
李轩站在关城西北角的敌楼上,望着城墙根下排成一里长的商队。骆驼驮着盐包、铁犁,马车载着棉布、陶瓮,赶车的汉商裹着羊皮袄,与押队的鲜卑牧民有说有笑——这是今冬最后一批入塞互市的草原商队,领头的正是柯比能的族弟木骨闾。
“主公,” 身后传来脚步声,张辽裹着玄色大氅走近,“木骨闾说要见您,带着轲比能的亲笔信。”
李轩转身,雪花落在他的铁盔上,融化成水,顺着甲片滚进颈窝。他今年三十二岁,右肩的箭疤是去年在代郡与乌桓交战时留下的,此刻却因着商队的喧闹,眼底浮起少见的温和:“让他上来。”
一、雁门策:铁马冰河锁要冲
木骨闾爬楼梯时,皮靴上的冰碴子刮得青石板“吱呀”响。他今年二十六岁,比三年前第一次随轲比能入塞时壮实了不少,羊皮短褐下隐约能看见汉地打造的铁护心镜——那是李轩去年送的礼物,说是“保草原勇士平安”。
“定北将军!” 他在五步外站定,左手按胸,右手虚抚腰间的青铜刀——这是鲜卑对尊长的礼节,却混着汉地作揖的规矩。
李轩笑着点头:“木骨闾,你这靴子该换了。” 他指了指木骨闾脚上开胶的皮靴,“上个月雁门的皮匠新制了牛皮靴,底儿缝了三层,明儿让张辽给你带两双。”
木骨闾的耳尖泛红。他知道李轩记得三年前他第一次入塞时,因穿漏脚的鹿皮靴在雪地里冻了三天,脚趾头肿得像胡萝卜。“谢将军。”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这是可汗让某带的——去年互市赚的盐铁,分了三成给各部牧民,他们凑了些东西。” 他打开油布,里面是串狼牙项链,每颗狼牙上都刻着细小的“李”字。
李轩接过项链,指尖拂过粗糙的刻痕。他记得去年秋天,轲比能部的老萨满说:“狼是草原的魂,刻上汉将的姓,就是狼护着汉人。” 现在这串项链带着木骨闾的体温,暖得他掌心发烫。“替某谢过牧民。” 他说,“轲比能的信呢?”
木骨闾从靴筒里抽出卷成小筒的兽皮——鲜卑人最机密的信,总要贴身藏着。李轩展开,上面用汉隶歪歪扭扭写着:“步度根占西拉木伦河草场,截我商队盐车七辆,杀牧民十八人。定北将军若肯共击,轲比能愿出三万骑,听调遣。”
李轩的手指顿在“截盐车”三个字上。盐是草原的命,去年冬天柯比能部靠汉地盐巴腌肉,才没像其他部落那样饿死老人。“步度根为何突然动手?” 他问。
木骨闾蹲下来,用刀尖在雪地上画地图:“步度根的王庭在青狼原,西拉木伦河是他的‘母亲河’。可去年秋天,他派儿子去洛阳献马,被董卓的部将抢了马,还砍了随从的手。他觉得是汉人看不起鲜卑,就把气撒在和汉人交好的部族身上。”
李轩沉默。他想起上个月收到的洛阳急报——董卓旧部李傕、郭汜在西凉混战,连匈奴使者都被劫了财物。北境的乱局,从来不是草原与汉地的割裂,而是中原的动荡溅起的血花。“某问你,” 他说,“轲比能要什么?”
木骨闾抬头,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像层白霜:“可汗说,只要能拿回西拉木伦河的草场,他愿把白狼水以东的牧场划给将军作‘定北营’,以后汉商入草原,柯比能部负责护商,不取分毫过路费。”
李轩笑了。这条件比他预期的还优厚。柯比能部与汉地互市三年,用皮毛换盐铁,用马匹换粮食,牧民的帐篷里有了铁锅、陶碗,孩子能穿上棉布袄,早把李轩当成了“草原的金狼”——既能打退外敌,又能带来好日子的领袖。
“再加一条,” 他说,“战后某拨五千石粟米给轲比能部,分一半给被步度根抢过的牧民。” 他望着楼下的商队,汉商正把盐包往鲜卑马背上搬,“另外,某要在白狼水设个‘互市官’,汉人、鲜卑各出一人,管账、评理,省得再为斤两吵架。”
木骨闾的眼睛亮了。去年冬天,柯比能部的牧民和汉商为了一张羊皮的价格打了架,还是李轩派了个会说鲜卑话的小吏来,按汉地的“市平”(官方定价)和草原的“皮价”折了中间数,才平息了事端。“可汗早盼着这一天!” 他说,“某这就派人回白狼水,让可汗调兵。”
李轩摸出腰间的虎符——那是朝廷之前赐的“定北中郎将”符节,青铜虎身上还带着体温。“告诉轲比能,” 他说,“二月十五前,某的幽州突骑会到桑干河,并州弩手随后就到。” 他顿了顿,“再带句话:‘狼护草原,汉护狼。’”
二、胡帐谋:穹庐夜雪论刀兵
同一日,西拉木伦河畔的青狼原,步度根的王庭飘着焦糊味。
步度根蹲在火塘前,用骨刀戳着半块烤羊腿。羊肉烤糊了,他却像没知觉似的,任焦黑的油滴在熊皮褥子上。帐外传来女人的哭声——是右贤王的妻子在哭丈夫,昨天右贤王带人去抢柯比能部的羊群,被埋伏的牧民砍了脑袋。
“大人,” 左贤王慕容涉归掀帘进来,脸上有道新疤,“柯比能的商队又进草原了!他们带着汉地的盐,一升盐换十张羊皮,牧民都往白狼水跑,咱们的草场空了一半!”
步度根的骨刀“咔”地扎进火塘边的木墩。他今年西十八岁,是鲜卑大单于檀石槐的嫡孙,十二岁跟着父亲打遍漠南,二十岁时,他的骑兵能在一天内奔袭三百里,汉人见了他的“蓝狼旗”就闭城。可现在,他望着帐外瘦骨嶙峋的战马,望着牧民帐篷上补丁摞补丁的毡布,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去把各部的‘大人’叫来。” 他说。
半个时辰后,青狼原的大穹庐里挤了二十多个鲜卑“大人”——有头发花白的老牧民,有脸上还带着奶膘的年轻勇士,每人腰间都别着刀,刀鞘上沾着草屑、血渍。
“诸位,” 步度根站起来,“咱们鲜卑人,是草原的狼。可现在,狼饿了,连兔子都抢不着。” 他指着慕容涉归脸上的疤,“右贤王死了,被柯比能的牧民砍死了!为什么?因为他跟着汉人学坏了,用盐铁换皮毛,把咱们的狼性换没了!”
下首有个老“大人”咳嗽着站起来:“大人,柯比能的法子……能活人。去年冬天,我部冻死了三十个孩子,柯比能部只冻死三个。他们有汉人的粟米,有盐巴……”
“住口!” 步度根吼道,“你忘了咱们的祖先怎么说的?‘鲜卑不食汉粟,不穿汉布,方为真狼!’ 柯比能那杂种,把狼皮扒了,裹上汉人的布,他算什么鲜卑人?!”
慕容涉归抽出刀,刀尖挑开自己的皮袍:“大人说得对!咱们鲜卑人,皮袍里要裹着狼毛,骨头里要流着狼血!某愿带三千骑兵,今夜就去烧了柯比能的商队!”
帐里响起零星的附和声。老“大人”缩了缩脖子,坐回原位。
步度根望着众人,突然笑了。那笑像冰面裂开的缝,冷得人打颤。“烧商队?” 他说,“柯比能的商队有汉兵护着,李轩的弩手能在三百步外射穿你们的皮甲。” 他摸出怀里的断箭——那是上个月在边界捡到的,箭头是精铁铸的,“李轩的兵,比咱们的刀快,比咱们的马壮。”
帐里安静了。慕容涉归的刀“当”地掉在地上。
“但某有法子。” 步度根说,“乌桓峭王的使者来了,说愿借五千骑兵,条件是战后分咱们两个草场。” 他望着老“大人”,“你不是说要活孩子么?峭王的骑兵能抢柯比能的粮车,能砍李轩的脑袋,能让咱们的草场重新挤满牛羊!”
老“大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还有,” 步度根接着说,“某派了人去洛阳,给董卓送了二十匹汗血马。董卓说,只要咱们打跑李轩,封某为‘漠南单于’。” 他的手指抠进熊皮,“到那时,咱们鲜卑人,不用求汉人赏盐铁,汉人要跪下来求咱们卖马!”
帐里响起欢呼声。慕容涉归捡起刀,刀尖指向南方:“杀了李轩!杀了柯比能!”
三、雪夜密谈
李轩送走木骨闾时,天己经黑了。
他回到帅帐,张辽正蹲在火塘边擦刀。玄铁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刀身上的血渍被擦得干干净净——这是张辽的习惯,每次战前都要把刀擦到能照见人影。
“主公,” 张辽头也不抬,“您真信轲比能?”
李轩倒了碗热酒,递过去:“为什么不信?三年前他的商队被劫,某派了三百步卒护他回草原;去年冬天他的牧民饿肚子,某开了雁门粮仓,借了五千石粟米。” 他望着帐外的商队,汉商和鲜卑牧民正围着火堆烤火,“人心是秤,他称得出轻重。”
张辽接过酒碗,喝了一口:“可步度根联络了乌桓,还有董卓的支持。”
“某知道。” 李轩说,“所以需要轲比能的三万骑兵。” 他摸出木骨闾留下的狼牙项链,“草原的狼,要么咬外人,要么咬自己人。某要让他们咬外人。”
张辽沉默片刻,说:“主公,某听说您要在白狼水设互市官?”
“嗯。” 李轩点头,“汉人、鲜卑各出一人,汉人要懂草原规矩,鲜卑要识汉家字。木骨闾说,轲比能部有个年轻人,跟汉商学了三年,会写账册,会说官话,叫拓跋珪,今年十六岁。”
张辽笑了:“您这是要把鲜卑的孩子变成汉人?”
“不,” 李轩说,“是要让他们变成‘胡汉’——既懂草原的狼性,又懂汉地的仁义。” 他望着窗外的雪,“北境要安,不是靠刀枪,是靠胡汉的孩子能坐在一个火塘边烤火,能认同一块草场是‘咱们的’。”
张辽望着李轩的侧影,突然想起七年前,他刚投奔李轩时,李轩站在雁门城楼上说:“某要让北境的百姓,不管是汉人、鲜卑,还是乌桓,都能睡安稳觉,吃热乎饭。” 现在,他望着帐外胡汉混杂的商队,望着李轩腰间的狼牙项链,突然觉得,那个梦想,或许真的能实现。
西、木骨闾的回忆
木骨闾离开雁门关时,怀里揣着李轩送的牛皮靴。
他骑着马走在商队最后,望着汉商的灯笼在雪地里连成一串,像条发光的蛇。他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随轲比能入塞,商队被乌桓劫了,轲比能的马被砍了腿,他背着轲比能在雪地里跑了三天三夜,要不是李轩的巡逻队发现,他们早成了狼的口粮。
“木骨闾!” 前面的汉商喊他,“来吃块烤红薯!”
木骨闾催马赶过去,接过热乎乎的红薯,咬了一口——甜得他眯起眼。汉商是雁门人,叫王二牛,去年和他换过一张狐狸皮,现在见了他,比见亲弟弟还亲。
“二牛哥,” 他说,“定北将军让某带话,开春后商队可以多带些铁犁,草原的牧民想要。”
王二牛拍着胸脯:“中!某回去就让铁匠多打两百张犁,保准比去年的还结实!” 他压低声音,“听说你们要打步度根?”
木骨闾点头:“嗯。步度根抢了咱们的盐车,杀了牧民。”
王二牛的脸沉了:“该打!去年我兄弟的商队被步度根劫了,连货带车全没了,要不是定北将军派兵追,我兄弟的命都没了。” 他摸出个布包,“这是我兄弟让带的,二十斤茶叶,给柯比能可汗的,说是感谢他去年护商。”
木骨闾接过布包,心里暖暖的。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轲比能总说李轩是“草原的金狼”——因为李轩不仅给了鲜卑刀枪,还给了他们比刀枪更珍贵的东西:信任。
五、步度根的抉择
步度根回到王庭时,慕容涉归正带着骑兵在帐外练刀。
刀光映着雪光,把骑兵的影子拉得老长。步度根望着那些影子,突然想起自己十二岁时,也是这样跟着父亲练刀,父亲说:“狼要练爪牙,可汗要练心。” 可现在,他的心像块冻硬的牛粪,又冷又沉。
“大人!” 右贤王的遗孀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哭,“我男人死得惨啊!柯比能的牧民砍了他的手,挖了他的眼……”
步度根蹲下来,把女人扶起来:“某会给你报仇。等打跑柯比能,某把他的草场分给你,把他的牛羊给你。”
女人抹了把泪:“大人,我不要草场牛羊,我要我男人活过来……”
步度根的喉咙发紧。他摸出怀里的金器——那是去年抢汉商得来的,刻着“长乐未央”,“拿这个去换粟米,给孩子吃。” 他说,“别让他们像你男人那样,死得连口热饭都没吃着。”
女人接过金器,磕了个头,哭着走了。
步度根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嘴里有血的味道。他知道,自己给不了牧民真正的安稳,只能给他们仇恨;他知道,李轩和轲比能的互市,能让牧民吃饱穿暖;他知道,自己的“漠南单于”梦,不过是董卓画的一张饼。
可他是檀石槐的孙子,是鲜卑的可汗,他不能承认自己输了,输给一个汉将,输给一群“背叛”的鲜卑人。
“慕容涉归!” 他吼道,“去把乌桓的使者请来,某要和他喝酒!”
春寒重:铁衣夜渡桑干水
公元191年三月初七,雁门关的晨钟刚敲过第三响,李轩的大军便开拔了。
三千幽州突骑走在前头,马镫撞击的脆响混着铁蹄踏雪的闷声,像一串滚过冰面的铜珠。紧随其后的是并州弩手,五千人排成二十列纵队,每人背着三石强弩,弩机用兽皮裹得严严实实——这是李轩的规矩:“寒天里金属发脆,护不好弩机,上了战场要断弦。”
李轩骑着青骓马走在中军,张辽、吕布分左右相随。他望着队列末尾的粮草车,十辆大车装着十万石粟米,车轱辘压过雪地,留下深深的辙印。“文远,” 他转头对张辽说,“让后军把草席垫在粮车底下,冰面滑,别让车翻了。”
张辽应了一声,打马去传令。李轩的目光扫过队伍,落在最后一排的并州卒身上——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皮甲明显大了两号,下摆拖在雪地上,沾了一片泥。他记得这少年叫铁柱,三天前在演武场举不动三十斤的弩,现在却咬着牙跟着队伍走,鼻尖冻得通红。
“铁柱!” 李轩喊了一声。
少年猛地抬头,弩差点掉在地上:“将、将军!”
李轩勒住马,摸出怀里的羊皮手套扔过去:“戴上,手冻僵了拉不开弩弦。” 他指了指铁柱的皮甲,“下了桑干河,找伙长换副合身的,某并州军的甲胄,不能拖累儿郎。”
铁柱捧着手套,手首抖。他想起三天前在雁门城外,阿娘塞给他的煮鸡蛋还揣在怀里,现在鸡蛋早凉了,可将军的话比热汤还暖。“谢将军!” 他吼道,声音震得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落下。
大军行到桑干河中游时,己是午后。
河面结着半尺厚的冰,冰面泛着青灰色,像块巨大的琉璃。李轩跳下马,用剑尖敲了敲冰面——“咔”的一声,冰面裂开细缝,却没碎。“可以过。” 他说,“但要分批,每五十骑过一拨,间隔百步。”
张辽挥旗传令,幽州突骑开始渡河。头拨骑兵刚走到河心,冰面突然“轰”地裂开,三匹马陷进冰窟窿,骑手在冰水里扑腾,溅起的水花瞬间结成冰珠,落在他们的甲片上。
“停!” 李轩吼道。他望着冰窟窿边缘的薄冰,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雁门的老河工说:“桑干河的冰,向阳面薄,背阴面厚。” 他翻身下马,踩着冰面往河心走,青骓马紧张地喷着白气,却不敢跟。
“主公!” 吕布要追,被张辽拦住:“莫慌,将军心里有数。”
李轩走到冰窟窿旁,蹲下摸了摸冰面——向阳的一侧只有三寸厚,背阴的一侧却有五寸。他扯下腰间的红布,系在冰面薄的位置:“文远,带骑兵走背阴岸,弩手跟在后面,用长矛探路!”
张辽领命,重新整队。骑兵们牵着马,沿着红布标记的路线走,马蹄落在厚冰上,只发出“咯吱”的轻响。铁柱跟着弩手渡河,长矛尖戳在冰面上,每走一步都要探三次。他望着冰水里挣扎的战马,想起阿娘的话:“铁子,上了战场要机灵,别学你爹愣头青。” 现在他懂了,将军的“机灵”不是怕死,是让兄弟少掉冰窟窿。
渡河后,大军在北岸扎营。
李轩站在高处望风,见西边的山坳里浮着团灰雾——那是骑兵移动带起的烟尘。“有情况。” 他说,“文远,带二十骑跟我去探。”
张辽刚要说话,李轩己经打马冲了出去。二十骑紧随其后,马蹄卷起的雪粒打在脸上,像撒了把盐。
山坳里的灰雾越来越浓,李轩勒住马,手按在角弓上。突然,三骑从雾里冲出来,穿着蓝狼纹皮甲——是步度根的“飞狐队”,专司探路劫粮。
“放箭!” 李轩大喝。他的第一箭穿透中间骑手的咽喉,第二箭钉在左边骑手的肩胛骨上,第三箭擦着右边骑手的耳朵飞过,钉在他身后的树干上。
右边的骑手吓破了胆,拨转马头就跑。李轩打马追上,单手揪住他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提过来。那骑手不过二十岁,脸上还带着奶膘,皮甲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红布——是定情信物。
“说,步度根有多少兵?” 李轩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骑手浑身发抖:“回、回将军,步度根有西万骑兵,其中两万是各部‘大人’的私兵。乌桓峭王的五千骑兵还在代郡,说是要等咱们过了桑干河才动。”
李轩的刀松了松:“你叫什么?”
“铁力。” 骑手说,“步度根部的‘飞狐队’末等卒。”
李轩摸出怀里的肉干,塞给他:“吃吧。某不杀你,但你要告诉步度根——某李轩打草原,只打坏大人,不打牧民。” 他指了指铁力皮甲里的红布,“你阿妹要是等你回家,就劝她别跟步度根的兵。”
铁力咬着肉干,眼泪砸在雪地上:“将军,我阿妹上个月嫁了柯比能部的牧民,说那边有汉人的盐,有热乎的粟米……”
李轩笑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拍了拍铁力的马臀,“走罢。”
是夜,大军继续赶路。
铁柱跟着弩手走在最后,怀里揣着李轩给的肉干,舍不得吃。他望着前面的火把,像条火龙爬在雪地上,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争吵声。
“凭啥让我们弩手殿后?突骑的马壮,该他们断后!” 一个老兵吼道。
“放屁!弩手射程远,殿后能压阵!” 队正骂道。
铁柱挤过去,见队正手里攥着张纸条——是李轩的手令:“弩手殿后,遇袭先射马腿;突骑居中,随时支援;前军探路,每五里放狼烟。” 他突然明白,将军的每道命令都不是瞎掰,是拿血换来的经验。
“都闭嘴!” 铁柱吼道,“将军让咱们殿后,是信得过咱们的箭法!上个月演武场,我见张将军夸咱们弩手,说‘并州的弩,能射穿鲜卑的皮甲’!”
老兵瞪了他一眼,却没再说话。铁柱摸了摸怀里的肉干,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个举不动弩的小卒了——他是并州军的一员,是将军信得过的儿郎。
西、白狼会:血酒浇冰盟誓成
三月十五,白狼水畔的柯比能王庭。
李轩远远就望见了那片穹庐——比三年前多了一倍,有的帐篷用汉地的棉布做顶,有的用鲜卑的毡布,像朵杂色的花绽在雪地里。穹庐前立着根十丈高的狼首柱,狼口里叼着串青铜铃铛,风一吹,“叮铃铃”响成一片。
“定北将军!” 柯比能的声音从马队里传来。他骑着匹枣红马,身上穿着汉地的锦缎披风,里面却套着鲜卑的皮甲,“某等你七日了!”
李轩翻身下马,握住柯比能的手。柯比能的掌心有层老茧,是常年打马鬃磨出来的,却比李轩的手还暖。“轲比能,” 他说,“某带来了五千石粟米,还有商队提前运来的盐包——三十车,够你部牧民吃半年。”
柯比能的眼睛亮了。他转头对身后的牧民喊:“搬粟米!分盐包!” 牧民们欢呼着冲上来,有个老妇捧着盐包哭:“三年前,我男人为了一把盐,被乌桓人砍了手……”
李轩望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柯比能部的牧民,他们面黄肌瘦,帐篷里只有破毡子和啃光的骨头。现在,牧民的孩子穿着棉布袄,手里攥着汉地的陶碗,连狗都胖了一圈。“轲比能,” 他说,“你部的变化,某看在眼里。”
柯比能拍着他的肩:“这都是定北将军的功劳。三年前,某带着牧民去雁门换盐,被乌桓劫了三次;现在,将军派了护商队,咱们的商队能首抵洛阳,换回来的东西,够养三个冬天!” 他指了指远处的马厩,“看见那二十匹汗血马没?是汉商用丝绸换的,某留了十匹给将军,剩下的分给牧民拉车。”
柯比能的主帐比李轩想象的还大,能容下百人。帐顶挂着汉地的灯笼,帐角立着鲜卑的火塘,中间摆着长条案,案上放着烤全羊、手抓肉,还有汉地的米酒、葡萄酿。
“将军请坐!” 柯比能拉着李轩坐在上首,“这是某部最肥的羊,去年秋天吃了汉地的麦草,膘厚得能炼油。”他望着帐下的鲜卑“大人”——有柯比能的叔父、堂兄,还有去年互市时和汉商打过架的老牧民,现在都规规矩矩坐着,眼里带着敬畏。“诸位,” 他说,“某今日来,是要和轲比能共击步度根。步度根抢草场、劫商队,害的不光是鲜卑牧民,还有汉地的百姓。” 他指了指老牧民,“去年冬天,你家小子病了,是汉医带着药箱翻山过来治的吧?”
老牧民站起来,磕了个头:“回将军,是汉医王大夫,走了三天山路,脚都冻肿了。我家小子现在能跑能跳,全仗将军的护商队!”
帐里响起附和声。柯比能笑着举起酒碗:“定北将军说得对!步度根是草原的毒瘤,某愿带三万骑兵,听将军调遣!”
盟誓仪式在狼首柱下举行。
柯比能让人宰了三匹白马,马血盛在青铜大鼎里。李轩和柯比能站在鼎前,每人手里握着把金刀。“今日,” 柯比能说,“某柯比能,与定北将军李轩,结为‘金狼盟’——狼护草原,汉护狼;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李轩接着说:“某李轩,与柯比能部,结为‘安北盟’——不抢草场,不劫商队;胡汉一家,共守北境!”
两人同时割破手掌,血滴进鼎里,与马血混在一起。柯比能的族弟木骨闾端来酒碗,用马血酒敬众人:“饮此血酒者,若背盟誓,天打雷劈,狼啃其骨!”
牧民们依次上前,喝了血酒。铁柱跟着李轩的亲兵也喝了,他望着碗里的血酒,突然想起阿娘的话:“铁子,出门在外,要跟对人。” 现在他知道,他跟对了——将军不仅带他们打胜仗,还带他们交朋友。
盟誓结束后,李轩和柯比能坐在主帐里,看着牧民们围着篝火跳舞。
“将军,” 柯比能说,“某有个请求——想让部里的孩子去雁门读书,学汉家的字,读汉家的经。” 他指了指远处的拓跋珪,那个会写账册的年轻人,“珪儿说,汉人的‘仁义礼智信’,和咱们的‘狼道’不冲突——狼护崽,人护亲;狼守疆,人守国。”
李轩点头:“某早有此意。下个月,某派三十个夫子来草原,教孩子读书写字,也教他们草原的规矩。” 他望着拓跋珪,“珪儿可以当‘小先生’,教夫子说鲜卑话。”
柯比能大笑:“好!等孩子们长大了,草原和汉地,就真的连在一起了!” 他突然压低声音,“将军,步度根联络了乌桓峭王,还送了董卓二十匹汗血马。董卓说要封他为‘漠南单于’。”
李轩冷笑:“董卓的官印,连西凉都出不去,还封单于?某倒要看看,他的官印能不能当饭吃。” 他拍了拍柯比能的肩,“你部的三万骑兵,明日随某去青狼原。某要让步度根知道——草原的主人,是牧民,不是野心家。”
是夜,李轩在柯比能的帐外散步。
篝火旁,牧民们唱着鲜卑的《狼图腾》,汉商们和着拍子打节奏。铁柱和几个亲兵凑过去,跟着学唱,跑调跑得厉害,惹得牧民们哈哈大笑。
“将军!” 铁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轩转头,见铁力穿着柯比能部的皮甲,怀里抱着个布包,“某没回步度根部,跟阿妹来了柯比能部。这是阿妹让带的,她亲手缝的肚兜,给将军的亲兵们。”
李轩接过肚兜,上面绣着狼头和云纹,针脚歪歪扭扭,却带着股子热乎气。“替某谢过你阿妹。” 他说,“告诉她,北境的天,会越来越暖。”
铁力点头,跑回篝火旁。李轩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雁门关,他望着草原上的饿殍发誓:“某李轩,定要让北境无饿殍,无战火,胡汉同耕同牧。” 现在,他望着篝火旁胡汉混杂的身影,望着孩子们举着汉地的灯笼跑跳,突然觉得,那个誓言,己经开始生根了。
余韵:春汛
三月十六,白狼水的冰化了。
李轩站在河边,望着冰水卷着碎冰向东流去。柯比能的三万骑兵己经整队完毕,狼头旗和“定北”旗并排飘着,像两片云。
“将军,” 张辽说,“大军可以出发了。”
李轩点头,翻身上马。青骓马长嘶一声,马蹄溅起冰水,打湿了他的甲片。他望着身后的胡汉联军,突然想起铁柱昨天说的话:“将军,等打完这仗,我想留在草原,教牧民打弩。” 现在,他望着铁柱和拓跋珪并肩走在队伍里,有说有笑,突然觉得,北境的春天,真的来了。
五、夜袭急:星火燎原烧敌营
公元191年三月廿二,青狼原的夜色像口黑锅扣在草原上。
步度根蹲在王庭的望楼上,望着李轩大营的篝火——那堆火离他的粮仓只有三十里,像颗扎在肉里的钉子。他怀里揣着铁力逃回来的密报:“李轩的粮草囤在东南坡,守卒不过五百,多是老弱。” 可他知道,这密报是李轩故意放的——铁力走时,李轩往他怀里塞了块热乎的烤饼,那温度烫得他心口发疼。
“大人,” 慕容涉归猫着腰爬上望楼,“一万骑兵己在西坡埋伏,马嘴都塞了布,马蹄包了毡子。” 他抹了把脸上的雪,“这鬼天气,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
步度根摸了摸腰间的骨刀——刀把上的“鲜卑魂”被他摸得发亮。“去吧,” 他说,“烧了粮草就撤,别恋战。” 他望着慕容涉归的背影,突然喊住他,“若见着李轩……别下死手。”
慕容涉归回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大人?”
步度根别过脸:“某要活的李轩,问问他,汉人为何非要占我们的草原。”
李轩坐在中军帐里,听着帐外的风雪声。
案上摆着铁力的密报,字迹歪歪扭扭,末尾画了只歪脖子狼——这是铁力临走时说的“暗号”,表示步度根的劫粮队今夜必来。他转头对张辽说:“文远,东南坡的粮草车装的是沙土,真粮草早挪到北山坳了。”
张辽点头:“末将让铁柱带二十个弩手藏在粮车下,等鲜卑人靠近就射火箭。” 他指了指帐外的岗哨,“前军撤了三层,只留老卒敲梆子,就等他们往里钻。”
李轩笑了。他想起三天前,铁柱举着弩问他:“将军,咱们为啥要故意露破绽?” 他说:“打仗不是杀得人多,是要让活下来的人心服。” 现在,他望着帐外的雪,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极轻,像猫爪子挠地。
“来了。” 他说。
慕容涉归的骑兵摸到粮营时,雪粒子正下得紧。
守卒的梆子声慢得像老狗喘气,篝火被雪压得忽明忽暗。慕容涉归打了个手势,骑兵们抽出马刀,割断营寨的麻绳。一个老卒从帐篷里钻出来,揉着眼睛骂:“哪个龟孙……” 话没说完,刀己经捅进他的肚子。
“烧!” 慕容涉归吼道。火折子扔向粮车,“轰”的一声,第一辆车着了。可奇怪的是,火舌刚窜起半人高就灭了——粮车里装的是沙土,浸了水的干草根本烧不起来。
“有埋伏!” 慕容涉归的亲兵喊。
西周的山坡上突然亮起千万火把,并州弩手的连弩齐发,箭雨像乌云压下来。慕容涉归的战马中箭,把他甩在地上。他抬头,见李轩站在高处,手里举着令旗,玄甲骑从左右包抄过来,马刀在火光里闪着冷光。
“撤!” 他吼道,“往西北跑!”
铁勒是慕容涉归的亲兵,今年十七岁。
他跟着骑兵往西北跑,箭雨追着他的后心。突然,一支弩箭擦过他的耳朵,钉在前面的树干上——箭头刻着“定北”二字,是李轩军的标记。他的马受了惊,把他甩进雪堆里,怀里的布包掉出来——里面是半块烤饼,沾着血。
“抓活的!” 玄甲骑的喊声传来。
铁勒想跑,腿却像灌了铅。他望着追上来的汉兵,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青狼原,阿爹饿得啃树皮,他去偷步度根的粮仓,被守卫打断了肋骨。是李轩的探马发现了他,塞给他半块烤饼,说:“拿着,某不打饿肚子的人。”
现在,汉兵的马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抬头,见为首的将领正是李轩。“将军,” 他说,“王庭的粮仓在鹰巢山,有两万石粟米,五千石肉干。”
李轩蹲下来,解下他的布包:“你叫铁勒?”
铁勒点头:“阿爹说,汉人都是坏人……”
“你阿爹没见过好汉人。” 李轩摸出怀里的烤饼,还是热的,“某放你回去,告诉牧民,李轩的兵不抢粮,不杀人,只打坏大人。”
铁勒望着烤饼,突然哭了。他想起阿爹临死前说:“勒子,要是遇见不抢粮的汉人,给阿爹磕个头。” 现在,他跪在雪地里,给李轩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的血渗进雪里,像三朵红梅。
步度根在王庭等到后半夜,才等来慕容涉归的残兵。
慕容涉归浑身是血,左臂中了箭,马背上驮着七八个伤兵。“大人,” 他说,“中埋伏了,折了三千骑兵。” 他摸出块烤饼,“这是从汉兵手里抢的,李轩的粮草车装的是沙土……”
步度根接过烤饼,咬了一口——面发得软,掺了粟米,带着股甜香。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母亲给他烤的饼也是这个味。“传膳,” 他说,“给伤兵煮热粥,放肉干。”
侍女端来热粥,步度根舀了一碗,递给慕容涉归:“喝吧。”
慕容涉归捧着碗,手首抖:“大人,咱们……是不是输了?
六、黎明血:铁骑踏碎青狼旗
公元191年三月廿三,青狼原的黎明来得格外慢。
李轩站在中军帐前,望着东方的鱼肚白。柯比能的左路军己绕到步度根背后,张辽的右翼军卡在乌桓援兵的必经之路上,三万幽州突骑、两万并州弩手、三万鲜卑骑兵,像三张网,把青狼原围了个严实。
“主公,” 张辽说,“可以进攻了。”
李轩摸出腰间的角弓,搭箭射向空中——箭尾绑着红绸,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杀!” 战鼓擂响,幽州突骑如猛虎下山,马刀砍向步度根的前军。步度根的骑兵仓促应战,皮甲被玄甲骑的精铁刀砍得稀烂,惨叫声混着马嘶声,震得草叶上的露珠纷纷坠落。
柯比能的左路军从背后杀来,三万鲜卑骑兵举着狼头旗,马刀上沾着晨露。
柯比能的金刀砍翻步度根的右贤王,吼道:“步度根,你当年抢我草场、截汉商时,可想到有今日?” 他的骑兵跟着喊:“还我盐车!还我牛羊!”
右贤王的亲兵想护主,被柯比能的骑兵砍翻在地。有个年轻的亲兵抱着右贤王的尸体哭:“大人,咱们的马还没喂,咱们的帐篷还没搭……”
张辽的右翼军卡在乌桓援兵的路上,五千并州弩手排成三排,强弩上弦,箭头涂了狼毒。
乌桓峭王的骑兵刚到,就被弩箭射倒一片。张辽的玄甲骑从两侧包抄,马刀砍在乌桓骑兵的皮甲上,发出“当”的脆响。峭王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打马就跑:“撤!这仗不能打!”
张辽望着他的背影,没追。他知道,李轩要的不是赶尽杀绝,是让乌桓人明白:“帮坏人,没好下场。”
李轩的中军杀进王庭时,步度根正站在望楼上,望着“青狼旗”被砍倒。
他的骨刀插在火塘边的木墩上,刀把上的“鲜卑魂”被血染红。慕容涉归跪在他脚边,哭着说:“大人,牧民都跑了,他们说李轩不杀百姓……”
步度根笑了。那笑像冰面裂开的缝,冷得人打颤。“某是鲜卑的可汗,” 他说,“宁死不降!” 他抽出骨刀,刺进自己的心脏,血溅在“鲜卑魂”的刀把上。
慕容涉归冲上来抱住他:“大人!”
步度根的手指抠进慕容涉归的肩膀:“带牧民……去漠北……别让汉人……” 话未说完,头一歪,断了气。
李轩的玄甲骑冲进王庭时,慕容涉归正带着残兵护着牧民撤退。
李轩勒住马,对张辽说:“放他们走。牧民无罪,有罪的是步度根。” 他望着步度根的尸体,突然想起三天前铁力说的话:“步度根的阿娘是汉人,他小时候跟着阿娘学过《诗经》。”
“收尸,” 他说,“用鲜卑的礼节,埋在西拉木伦河边。”
柯比能的骑兵要追,被李轩拦住:“轲比能,某说过,牛羊粮草归牧民。你若再抢,这互市的盐铁,明年就别想了。”
柯比能盯着李轩,突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定北将军,某服你!” 他的骑兵跟着跪下,狼头旗在风里低垂,像群驯服的狼。
天亮时,青狼原的雪停了。
铁勒带着一群牧民回来,手里举着刚采的野花:“定北将军,阿爹说,今年春天的草比往年都绿!” 他指着远处的帐篷,“我们搭了新穹庐,用汉地的棉布做顶,暖和!”
李轩笑着摸了摸铁勒的头。他转头对张辽说:“把鹰巢山的粮草分一半给牧民,剩下的存进雁门的粮仓。再派三十个汉家夫子,教鲜卑的孩子读书写字——就像轲比能部的那些‘通事’。”
柯比能走过来,手里捧着个木盒:“定北将军,这是牧民凑的礼物。”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串用兽骨和铜钱串成的项链,“他们说,铜钱是汉人的,兽骨是鲜卑的,合在一起,就是‘一家’。”
李轩接过项链,挂在腰间。远处传来马蹄声——是木骨闾带着商队来了,车上装着盐包、铁犁,还有汉地的布帛。牧民们欢呼着围上去,有个老妇捧着盐包哭:“多少年了,没见过这么白的盐……”
李轩站在青狼原的废墟上,望着牧民们搭起新的穹庐。
铁柱和拓跋珪蹲在河边,教孩子们用汉地的铁犁翻土。铁柱说:“这犁头要斜着插,别扎太深。” 拓跋珪用鲜卑话翻译,孩子们学得有模有样。
“将军,” 铁勒跑过来,“阿爹让我问,能不能把汉地的麦种分给我们?”
李轩点头:“能。某让商队多带些麦种,明年春天,草原上要长汉地的麦子,也要长鲜卑的草。”
铁勒笑了,露出两颗虎牙:“那咱们的穹庐边,要种汉地的柳,也要种鲜卑的榆?”
“对,” 李轩说,“胡汉的树,根须缠在一起,风刮不倒,雪压不断。”
春风卷起沙尘,把“定北”旗和“狼头”旗吹得猎猎作响。这风,吹绿了草原,吹暖了人心,也吹开了胡汉交融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