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外山风劲烈。
陆长风缓步走出归魂林,身上斩痕交错,气息如丝。风饮静卧背后,不再沉睡,剑意微吐,如同猎犬微吠,蓄势欲动。
他低头看了看左掌心。
一枚灰白色剑形印记隐隐浮现,斜斜裂入手骨,如风入岩。
这是“归根灵印”。
不是赐予,不是封印,是承认。
从今往后,他将是风饮真正的主人。
但代价也自此开始。
归野立于林外岩上,目光平淡。
“你没死。”
陆长风:“可惜你也没死。”
“你知道,持灵印者,活不过三十?”
“那我就二十九岁死。”
归野盯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你不信命,这很好。”
“因为真正的风饮剑主,不能有命。”
“只有——刀口上的执。”
—
他走下岩石,将一物交给陆长风。
是一个灰铜色的匣子,冷得像铁血。
“这是藏界旧卷的一页残骨。”
“夜玄棠死那年,这页骨,是他以命铸的。”
“藏界,怕它。”
“风饮,想它。”
陆长风接过,未开。
归野说:
“你得去藏界一趟。”
“真正让风饮沉睡的,不是剑痕,不是时光。”
“是……他死后,有人,把它锁了。”
“那把锁,是人的手。”
—
他沉默了一息,转身下山。
风饮微鸣。
这一次,不再迟疑。
它的魂,真正跟着他走了。
—
北方,雪绝谷。
陆听雪己在谷口三日。
谷风如刃,雪壁似墓。
她寻那老者留下的足迹,在乱石雪面中翻出一封陈旧书信。
信不长:
> “夜玄棠死于剑下,非敌之刃。”
“三宗内斗,他护风饮而死。”
“其尸不全,其剑断心。”
“欲知真因,入谷三百丈,观雪墓。”
陆听雪握紧霜丝,步入谷内。
风雪骤烈。
这地方,不欢迎人。
霜丝发出低鸣,像在提醒她退。
她没有。
走到第二百五十丈时,雪层忽然陷落!
她脚下一滑,跌入一道暗冰裂缝中。
幽光中,一座剑形冰柱浮现,中央立一残碑,碑上二字:
“玄棠。”
她望着那碑,心中莫名一震。
碑下有残骨,无头。
其旁,留有一道不完整的黑铁剑痕。
霜丝震鸣,剑魂轻语:
“这不是敌手。”
“是自己斩自己。”
陆听雪蹲下,将手贴在残骨上。
一丝剑息,从那断骨中流入她指尖。
她忽然看见——
一人立于藏界高坛,风饮血斩十三人后,跪下自斩心脉。
远处,有三道黑影冷眼而观。
那一剑,正是风饮斩主。
但——并非叛主。
而是护主自刎。
陆听雪倒退一步,呼吸急促。
那一刻,她知道——风饮,背负着不该背负的罪。
而这段罪,是被三宗亲手编织。
—
与此同时。
慕青微在藏界秘库第六层。
她身披灰袍,神魂微敛,避开阵法探知。
藏界古卷密藏深渊处,有一间石门密室,只供三名“宗主级”弟子持骨令方可入。
她——盗了一枚骨令。
门开,灰光一闪。
室中无灯。
只有一张低矮石榻,上卧一物。
一截残魂。
宛如幽火,仅剩魂形三分之一,形貌模糊。
但那气息,慕青微一眼认出——
是风饮。
是风饮初魂!
它被以禁骨锁链困住,似乎千年未动。
她走近时,魂体忽然睁眼。
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字问她:
“你,是陆长风?”
她低声道:
“我不是。”
“但我,是为了他来的。”
魂微微颤动,似要碎又似觉醒。
它低语:
“他若要继续执我。”
“就得知道我为何沉。”
“告诉他——”
“我不是剑。”
“我是……他死后留下的最后一口气。”
“若他连这口气都不愿接。”
“那就,让我彻底散。”
—
慕青微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她知道,这残魂醒不了多久。
但一句话,她会带去。
—
风起那夜,三人各在路上。
陆长风持剑北行,穿越灰岭古雪。
陆听雪收拾骨残,离谷上山,目光如霜。
慕青微走出秘库,眼中沉静如夜。
而风饮,己在剑鞘中缓缓低鸣:
下一战,将是剑主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