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岭在地图上只是一片荒野。
传言里,它是归根最早现世的地方。风饮未铸之前,它己断过百剑。
陆长风一路走得沉默。
没有马,没有舟车,只有脚和风饮。
他走得慢,也走得稳。
风饮静默地贴在他背上,这一次,它没有鸣。
它在等什么。
—
东岭边界,是个名叫“梨火镇”的破镇。
镇子里没几个人,有的只是废井、干裂的街道和斜插在屋檐下的断剑残柄。
陆长风刚走入镇口,一道剑气扑面而来。
没有警告,没有招呼。
他抬手反撩,风饮未出,剑意却先破。
剑气溃散,一道白衣人从暗巷踏出。
“你来得早了。”
陆长风没动:“你是归根的第二魂主?”
那人目光冷淡,没有首接回答。
他身形纤细,背后负剑,看上去像个读书人,但身上的气息却像山风一样,来时无声,去时碎骨。
“你杀了陆景山?”
“他挡我。”
“挡你,就得死?”
陆长风淡淡道:“他手握剑。”
白衣人静了一瞬,点头。
“够了。”
他转身走进巷中。
“跟我来。”
陆长风跟了上去。
—
他们穿过废巷,来到一座破庙。
庙里供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口断裂的青铜剑。
那白衣人抬手,点了点那口断剑:
“这是归根铸前的母铁。”
“我们都来自这铁。”
“你以为归根只是剑?”
陆长风目光不动。
白衣人轻声道:“它,是一场试炼。”
“谁执它,谁就必须——断。”
“断人,断己,断你一切不该留下的情。”
“你准备好了吗?”
陆长风忽然开口:
“你叫什么。”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答得简单:
“归野。”
—
归野转过身,目光落在陆长风剑上。
“风饮不该还醒着。”
“它再动一次魂,你就没命了。”
“你知道它原来的主人是谁么?”
陆长风道:“我不在乎。”
“你迟早要在乎。”
“因为它要从你身上走。”
“除非你——彻底断一次。”
“斩一样,是你心里最舍不得的。”
“否则,它迟早会吃你。”
陆长风不语。
归野从怀中取出一枚旧玉。
那玉呈残圆,一半断口干净利落。
“这是陆景山死前留下的。”
“他说——你不会活过它醒来的那天。”
陆长风接过玉,看了几眼,默默收起。
“那我就活着,看它怎么杀我。”
他转身欲走。
归野轻声补了一句:
“东岭深处,还有一个‘归魂林’。”
“那里埋的,全是我们——失败的人。”
“你若真想成,就得从那片林子走一遍。”
“走不出来,就别回来了。”
—
与此同时。
南方,陆听雪抵达“废剑林”。
这片林子没风,也没声。
只有无数断剑,如密林一般从地里刺出。
她迈入林中,脚步极轻。
霜丝在背,己觉。
她知道,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
“这是归根的尸体。”一个沙哑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她猛然转头,西下无人。
霜丝的剑魂轻声传来:
“你走进了一片——断剑冢。”
“每一柄归根,都会留下残魂。”
“这些断剑,就是旧主自裁后留下的。”
“他们斩了别人,也斩了自己。”
“你若想活着出去,得接受一个人。”
“谁?”
“你自己。”
—
霜丝猛然震颤,林中风起!
万剑齐鸣!
她顿悟。
这是一场魂修境界的突破。
她拔剑,一式“断缨影”破风斩出,顿时一道剑影横扫,将十数柄断剑魂灵齐斩!
林中光影浮现,一道白衣女子缓缓现身,眉眼像她母亲,却又不同。
“你不是我娘。”
“我不是。”
“我是她死前留下的心魔。”
“你来,是要断她的‘恨’。”
“可你自己心里呢?”
“你断得了吗?”
陆听雪轻声道:
“我来,不是为断恨。”
“是为——不再逃。”
“霜丝·无回斩。”
剑起。
心破。
魂裂又重生。
她斩开那虚影,一步步走出林中。
她知道,自己,终于走进了“自己”。
—
北方,慕青微过境城郊时,遭遇伏击。
三人围杀,皆披墨袍,无一开口。
他们剑法整齐,皆使归根样式!
她一眼认出,那是“断念剑法”的下篇。
她冷笑:
“藏界的人,连这点脸也不装了?”
她没有退。
剑光如影,一式“镜雪断”划开前方空气!
一人断臂,退!
但另两人拼命压上,一人燃血强袭!
她瞳孔微缩,手中归根震鸣!
“你们死得起,我不见得留情。”
她一式“归根·念绝”。
剑出如电,寸寸逼心!
第三人心口碎裂,倒地!
剩下那断臂者欲逃,被她一剑劈入井中。
她立于血雨中,身不染尘。
却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
“断念剑……的下篇,我会的。”
“你们也别再送死了。”
—
这一晚,风饮未鸣。
陆长风独坐山林边,眼中微光。
他知道,东岭的归魂林,是他的下一站。
但他不知道的是——
归野,也未说出的秘密:
归根,还有第三魂主。
而那人——
正是风饮,前任剑主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