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宗外,天地间血雾如潮,剑阵轰鸣崩裂,数十道山脉般粗大的剑气,从西方汇聚而来,在高空交错成一座虚空剑阵,压向那位伞下红衣的女子。
血姬未动,仍立于伞下,纤手轻抚伞骨。
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一个人身上——
陆长风。
“果然是你。”
“风饮剑……当年那人,临死也没敢把它真正唤醒。”
“你,倒是有点意思。”
她轻笑出声,血瞳微凝,声音却轻柔如梦:“来吧,陆长风。让我看看,你的剑,是谁教的。”
陆长风没有回话。
他缓缓拔剑。
锈剑发出一声低微的鸣响,不炽烈、不张扬,甚至可以说,有些沉默。
但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牵引了过去。
穆执站在主峰上,神色罕见地凝重。
“这把剑……终于‘有声’了。”
“剑鸣即魂生。”
“此子,正在觉醒‘剑主意’。”
穆霜白站在阵后,望着那孤身踏出血雾的身影,喃喃一句:“你若败,她会留你一命。”
“可你若胜,她会记你一生。”
—
陆长风踏步。
他没有御剑飞行,没有法术护体,只是一步步踏入血雾之中。
每走一步,他脚下的草木、石土、甚至空气,都会被血气侵蚀腐蚀,变成暗红色。
可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丝血染。
风饮剑悬于身侧,剑锋处,一道如墨般的剑意缓缓展开。
“我问你一件事。”他终于开口。
血姬笑意不改:“你想问你爹是不是我杀的?”
陆长风目光微凝。
“是也好,不是也好。”
“你今夜,都必须倒下。”
血姬轻叹一声:“你这脾气,比你爹还烈。”
“不过——我喜欢。”
“来。”
她缓缓放下伞,血雾骤然化作千万剑形,悬于天幕,宛如血莲怒放!
而她的身影,猛然冲出,如一抹红线穿梭虚空!
她出剑了!
血剑如梦,一刺而至,带着毁灭的美感与剧烈的压迫,首取陆长风眉心!
陆长风抬剑横挡!
锈剑与血剑交错那一瞬,天地静默了一息。
随后轰然爆炸!
血气炸裂,锈剑崩鸣,陆长风后退三步,身形未稳,左肩己破,血渍炸开!
他眼神不变,脚步不移,右手握剑,逆势斩出!
这一剑,无名无式,却如风破夜雪。
血姬眸子微凝,她察觉到了,那并非某种高深剑法,而是杀过千次、万次、从尸山血海中磨出来的杀意!
她回剑旋身,衣袂翻飞,血影弥漫,两剑再度相撞!
锵——!
地面裂开,虚空震颤!
剑修们远观皆倒吸冷气。
“这小子……竟能接她两剑!”
“血姬的剑快、狠、准,哪怕是金丹修士,稍慢半步就会命丧当场!他怎么做到的?”
“这不是他做到的——这是那把剑!”
“风饮……它醒了!”
—
战场之中,陆长风再次踏前。
“你的剑,不如你嘴。”
血姬瞳中露出一抹异色,随即轻轻一笑:“你若真能斩我三剑,我就告诉你——你爹的死因。”
陆长风面无表情:“不必。”
“你活着,我就有剑使。”
“你死了,我自己去查。”
他提剑,气息猛涨!
这一次,他不再守。
他主动出剑!
剑意如墨线破风,步步杀机!他将自己锈剑的每一式、每一段记忆,全部灌注进这一斩之中!
这一剑,来自他跪在泥地时的哭声。
来自他看着父亲尸体被抬走时的沉默。
来自他十年来不曾好睡一夜的黑梦。
——风饮第三式:风啸残月
血姬眼神瞬间变了。
她收伞,护身,剑意如血流回体,双手掐诀!
“血裳守印——启!”
轰——!!
两道气浪炸裂天地,血与风于空中交汇!
远处宗门山体轻颤,大阵再启数重,宗主穆执当即拍案:“再不护阵,他二人要把南岭劈穿了!”
—
十息后。
血雾缓散。
一地剑痕交错,草木焦枯,空气中仍残留血焰与杀意未散。
陆长风单膝跪地,喘息不止,口中带血。
血姬站立十丈外,长发散乱,衣衫破碎,手中剑微微下垂,血滴落于地。
她眼中浮出浓浓的异彩,声音也柔下来:
“不错。”
“你,比我预想得更有趣。”
“今晚我不杀你。”
“我等你——下一次。”
她转身,赤足踏入血雾。
“若你真能唤醒风饮全部剑意。”
“我便带你去看,他真正死的那一日。”
“也带你,斩你想斩的那人。”
“告辞。”
—
她走了,天地重归寂静。
所有人都呆立原地,久久不敢动。
陆长风缓缓站起,捂着血口,回望身后宗门高楼。
穆霜白迎面而来,未言语,只是握住了他剑下伤痕累累的手腕。
陆长风低声道:
“我不信她。”
穆霜白轻轻颔首:“可你信自己。”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