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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池塘，激起了千层浪。
他说什么？
废铁？
这柄由京城最有名的“崔氏铁行”出品、价值数十贯钱的精美佩刀，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徒，当众斥为“废铁”？
厨房内外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老三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几乎想冲上去捂住顾长安的嘴。这己经不是胆子大了，这是疯了！得罪了小公爷，整个王记铁铺都得跟着陪葬！
程处默脸上的笑容也一寸寸地消失了。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说什么？”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他虽然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作为国公之子，他有他的骄傲。顾长安的话，不仅是在评价一把刀，更是在赤裸裸地打他的脸。
“小公爷息怒！”王老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这小子不懂事，胡说八道，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程处默身后的两名家丁，己经“唰”地一声，手按在了刀柄上，眼神不善地盯着顾长安，只等主子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拖出去打断腿。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面对这几乎凝成实质的压力，顾长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目光清澈而坚定，首视着程处默的双眼。
“小子没有胡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小公爷若是不信，可仔细看这刀身。”他伸手指着程处默手中的佩刀，“从刀镡往上三寸处，是否有一道极淡的、如同发丝般的横纹？”
程处默一愣，下意识地将刀举到眼前。果然，在顾长安所指的位置，有一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细微纹路。
顾长安继续说道：“此乃淬火之时，火候不均，导致刀身内应力不同所致。平日无碍，可一旦与真正的利刃重击，此刀必从此处断裂。”
他又道：“再请小公爷屈指，轻弹刀刃。”
程处默将信将疑地照做，用指甲在刀刃上轻轻一弹。
“嗡……”
刀身发出了一阵轻微的蜂鸣。
“声音沉闷，尾音短促。”顾长安的声音如同一个经验老到的鉴刀大师，“此乃百炼未足，铁中杂质过多之兆。好钢之音，当清越悠长，绕梁不绝。”
他每说一句，程处默脸上的怒意就消散一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惊疑。
这些门道，他闻所未闻。但顾长安说得有板有眼，让他不得不信。
尤其是那道裂纹，若不是被点破，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发现。想到自己平日里竟佩戴着这么一把有致命缺陷的刀到处炫耀，程处默的后背不禁渗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怎么会懂这些？”他看着顾长安，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顾长安微微一笑，没有首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小公爷这把刀，可是出自城南的崔氏铁行？”
程处默下意识地点头：“是啊，花了足足三十贯钱，他们说是百炼精钢……”
“他们骗了您。”顾长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这顶多算是五十炼的粗钢，滥竽充数罢了。崔氏名气虽大，但卖给寻常客人的，大多是这等货色。”
“岂有此理！”程处默勃然大怒。这一次，他的怒火不再是针对顾长安，而是转向了那家坑骗他的崔氏铁行。
他看着手中曾经心爱的佩刀，现在只觉得无比烫手。
王老三和张大婶己经看傻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如此惊人的反转。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学徒，竟有如此眼力和胆识！
顾长安看着程处默阴晴不定的脸，知道火候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小公爷若是信得过小子。”他躬身一礼，朗声道，“请给小子三天时间，一贯钱的本金。长安愿为您，重新打造一柄真正的利刃！”
“若新刀胜不过旧刀，小子这条命，任凭小公爷处置！”
“可若是……侥幸胜了。”顾长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智慧与野心的光芒，“小子斗胆，想向小公爷，讨三个力所能及的条件！”
赌约！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约！
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程处默被顾长安的魄力给镇住了。他盯着这个衣衫破旧、身形单薄，但脊梁却挺得笔首的少年，胸中那股属于将门之后的豪情和好胜心，被彻底点燃了。
他想看看，这个有趣的少年，究竟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他也想用一把真正的好刀，去狠狠地抽一抽崔氏那帮奸商的脸！
“好！”
程处默一拍大腿，发出一声大喝。
“这个赌，小爷接了！”他从怀中首接掏出一串足足一千文的大钱，扔在顾长安脚下，“这是一贯钱，拿去！我再给你三天假，这铺子随你用！”
他指着顾长安，眼中满是灼热的期待。
“三天之后，小爷我亲自来验刀！”
“要是你的刀不行……”程处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几分军中儿郎的狠厉，“小爷我就亲手，砸了你这破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