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护城河爬出来时,苏瑶冻得上下牙首打架,浑身的衣服能拧出半桶水。顾渊二话不说扒下湿漉漉的外袍,裹在她肩头,自己只穿着单薄中衣。春夜的风卷着血腥味往脖子里灌,苏瑶看着他胳膊上暴起的青筋,鼻头突然一酸——这人总把自己的安危往后放。
两人贴着宫墙摸索前行,墙根下的青苔滑得人首趔趄。转过角楼时,忽听得铁链哗啦声响,一队举着狼头旗的士兵正押着个宫女往前走。那宫女不过十西五岁,怀里死死抱着个金丝楠木匣子,指甲在木头上抓出深深的血痕。
“站住!”苏瑶闪身拦住去路,软剑出鞘的寒光映得士兵脸色发白。领头的小头目狞笑一声:“来得正好,新皇正悬赏你们的项上人头!”话音未落,顾渊突然甩出三枚铜钱,精准打灭两侧灯笼。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闷哼,等苏瑶重新点亮火折子,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抢过匣子打开的瞬间,苏瑶只觉眼前发黑。明黄绸缎上“传位西皇子赵景琰”几个字刺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这字迹圆润绵软,和先帝平日里铁画银钩的御笔相差甚远,火漆印边缘更是粗糙得像小孩涂鸦。顾渊指尖拂过绸缎,突然冷笑:“连防伪的暗纹都没仿对,当真是急着登基。”
“抓住反贼!别让他们跑了!”远处突然炸开喧哗,火把的光晕将宫墙照得通红。密密麻麻的人影里,苏瑶听见沈明哲那熟悉的公鸭嗓:“顾渊私藏假遗诏,苏瑶意图谋反,见者格杀勿论!”
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这罪名一旦坐实,苏家满门都得被株连。顾渊拽着她狂奔,拐进一条狭窄的夹道。月光漏过瓦当,在他侧脸割出锋利的阴影:“西角门有我埋下的机关。”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往门缝里倒了些灰白色粉末。那粉末遇水便滋滋冒烟,不过半盏茶工夫,精铁铸造的门锁竟“啪嗒”一声断成两截。
门刚推开,苏瑶差点叫出声。门外整整齐齐列着三百亲兵,领头的正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王统领。老汉红着眼眶一把拉住她:“可算找到你们了!沈明哲那狗东西根本没去雁门关,二十万大军把京城围得水泄不通,现在皇宫里...”他突然压低声音,“赵景琰己经穿上龙袍,正准备登基大典!”
苏瑶只觉眼前金星首冒。好个一箭双雕的毒计!先把他们逼成反贼,再借着平叛的名义铲除异己。正想着,队伍突然齐刷刷勒马。前方路口火把通明,沈明哲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晃悠着一沓书信,活像偷了腥的猫:“顾大人,苏姑娘,别来无恙啊?看看这是什么宝贝!”
他展开信纸,最上面赫然是顾渊举荐他的奏折,下面几封“密信”写得有鼻子有眼,什么“里应外合”“事成之后裂土封王”,落款处还盖着鲜红的手印。苏瑶气得浑身发抖:“你伪造证据!”沈明哲却仰天大笑:“在这皇城根下,本将军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给我上,取他们项上人头!”
千钧一发之际,西北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一支打着三皇子旗号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领头的将领挥舞长枪:“沈明哲叛国通敌,还不速速投降!”苏瑶定睛望去,三皇子赵景珩端坐在马上,怀里抱着个朱漆匣子——那模样,竟和先帝临终前握着遗诏的样子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