阈限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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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镜中碎片与童年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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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阈限回音
作者:
尚欢
本章字数:
6496
更新时间:
2025-06-20

风衣观察者如同被擦除的粉笔画,彻底消散在昏黄的煤油灯光里,只留下那句冰冷的警告在死寂的阁楼中回荡——“‘它’……在看着你。碎片……亦是……陷阱。”

“它”?是心枢?是那个红色符号背后的存在?还是……别的什么?林衍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墙,左肩的伤口随着每一次心跳抽痛,失血的眩晕感如同潮汐般不断冲击着意识的堤岸。腕表紧贴皮肤,那层凝实的灰雾在警告之后剧烈地翻涌着,秒针“1”的位置如同一个冰冷的墓碑。侵蚀度……记录侵蚀的锚点。

阁楼下,那沉寂了片刻的、扭曲的摇篮曲噪音,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再次隐隐约约地缠绕上来,带着一种更加深沉的怨恨和急迫。骸骨舞者正在复苏,黑暗猎食者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这里不是安全的港湾。

林衍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风衣人最后指向的角落。昏黄的煤油灯光如同垂死的萤火,勉强勾勒出那个物体的轮廓——一面蒙着厚厚灰尘、斜靠在墙角的等身镜。镜框是早己失去光泽的暗色木料,雕刻着早己模糊不清的、扭曲的藤蔓和痛苦人脸的浮雕。

碎片在那里?打破“完整”才能摧毁八音盒?“完整”指的是什么?这面镜子?

他强撑着因失血而颤抖的身体,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地挪向那面蒙尘的古镜。脚下是厚厚的、踩上去如同棉絮的灰尘,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血脚印。空气里弥漫着木头腐朽和尘埃的沉闷气味,混合着楼下飘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甜腥腐朽气息。

终于,他站在了镜子前。

镜面被厚厚的、如同绒毯般的灰尘完全覆盖,只能勉强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如同一个被埋葬在时光尘埃中的幽灵。他伸出沾满血污和灰尘的右手,用尽力气,拂向镜面中央。

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清晰镜面。

镜中映出的,却不是林衍此刻苍白、染血、疲惫不堪的脸。

镜面里,是一片刺眼的白光。

白光中,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墙壁是冰冷、光滑、毫无缝隙的金属,散发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带有观察窗的金属门紧闭着。观察窗的玻璃是单向的,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

空间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个蜷缩在冰冷金属地板上的小小身影。

那是一个小男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粗糙的、灰白色的、类似病号服的连体衣。他瘦弱得可怕,蜷缩的姿势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头发是柔软的黑色,此刻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他背对着“镜头”(镜面视角),小小的身体因为无声的啜泣而剧烈地颤抖着,肩膀一下下地耸动。一种深入骨髓的、被遗弃的恐惧和孤独,如同实质的寒冰,穿透镜面,狠狠刺入林衍的心脏!

这是……他的记忆?!

那个被刻意遗忘、被“白噪点”覆盖的童年囚笼?!

林衍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眩晕感和强烈的恶心感猛地袭来,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开目光,但镜面仿佛拥有魔力,死死吸住了他的视线!

小男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啜泣声猛地停住。他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恐惧,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

一张苍白、瘦削、布满泪痕的小脸出现在镜面里。那双眼睛……那双因恐惧和哭泣而红肿的眼睛,带着孩童特有的清澈,此刻却充满了无助和绝望,首首地“望”向镜面外的林衍!

那是……童年的自己!

就在林衍与童年自己那双绝望眼眸对视的刹那——

“滋啦——!”

镜面上那块被他擦净的区域,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一股狂暴的、带着强烈排斥和恐惧的精神能量如同高压电流,猛地从镜面中炸开,狠狠冲击在林衍的精神上!

“呃啊!”林衍如遭重击,眼前瞬间被一片灼目的白光覆盖,大脑如同被无数钢针贯穿!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冰冷厚重的墙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终于抑制不住,喷溅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体。

眩晕和剧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视线模糊,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尘埃。

那面镜子……那面该死的镜子!它根本不是存放“碎片”的容器!它本身就是一个窥探记忆、引爆精神创伤的陷阱!风衣人的警告在耳边轰鸣——“碎片……亦是……陷阱!”

腕表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痉挛般的震动!表盘上那层凝实的灰雾疯狂地翻涌、旋转,几乎要凝成实质!秒针依旧死死钉在“1”,但林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银针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随时可能被灰雾吞噬或强行崩断!侵蚀度在刚才的精神冲击下,瞬间飙升!

他挣扎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再次投向那面镜子。

镜面上爆发的刺眼白光己经消失,那块被他擦净的区域重新变得清晰。但镜中映出的景象,却让林衍的血液瞬间冻结!

不再是那个冰冷的禁闭室和哭泣的男孩。

镜子里面,映照出的依然是这个破败的钟楼阁楼。巨大的锈蚀齿轮,沉重的青铜古钟,摇曳的昏黄煤油灯……一切都清晰可见。但镜中景象的中央,却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深色长风衣、背对着镜面、微微仰头“注视”着煤油灯的身影——正是刚刚消失的风衣观察者!

而在风衣观察者身前的地面上,就在林衍此刻吐血倒地的位置,镜面里清晰地映照出一滩刺目的鲜血。鲜血的边缘,静静地躺着一块东西。

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锐利不规则的……镜子的碎片!

它静静地躺在血泊中,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冰冷的寒光。碎片本身毫不起眼,但在林衍精神力的感知中,它却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和坚韧的“稳定”气息!这股气息,与整个永眠镇弥漫的绝望冰冷格格不入,甚至……与阁楼里这盏煤油灯散发出的微弱“稳定”感隐隐同源!

这才是真正的“碎片”!

它不在墙角,不在别处!它就在“这里”!就在他刚才被精神冲击撞飞、吐血的位置!镜面映照出的,不是幻象,而是……某种被隐藏起来的“真实”?

风衣人没有离开?或者说,他以某种方式“存在”于镜中,指引着碎片的位置?那句警告……“碎片亦是陷阱”……难道指的是,要得到碎片,就必须承受窥探记忆、引爆精神创伤的代价?

林衍的思绪在剧痛和眩晕中如同乱麻,但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拿到它!那块碎片,是摧毁八音盒的关键!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极限。他强忍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脑海中的翻江倒海,用右手死死撑住地面,挣扎着爬向自己刚才吐血的位置。

地上的灰尘混合着粘稠的鲜血。他的手指颤抖着,在冰冷粗糙的地板上摸索。灰尘、木屑、凝固的血块……指尖突然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边缘锋利的物体!

找到了!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那块冰冷碎片的瞬间——

“呜哇——!!!”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混合着骨骼碎裂的恐怖噪音和狂暴的摇篮曲变调,如同海啸般猛地从楼下孤儿院的方向爆发出来,穿透了层层楼板,狠狠撞进阁楼!

骸骨舞者!它彻底苏醒了!并且……无比狂暴!

紧接着,是无数细碎密集到令人头皮彻底炸裂的“咔嚓咔嚓”啃噬声,如同亿万只饥饿的蝗虫同时振翅,汇成一股毁灭性的声浪,由远及近,疯狂地涌向楼梯通道的方向!

黑暗猎食者的大军也被彻底惊动!它们的目标,显然是这个阁楼!

林衍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那块冰冷、边缘割手的镜面碎片!碎片入手,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清凉感瞬间顺着手臂蔓延,暂时压制了脑海的部分混乱和眩晕。

他挣扎着站起身,将碎片紧紧攥在手心。目光扫过阁楼唯一的出口——那个他爬上来的、陡峭狭窄的通道入口。那里,正传来密集的、令人绝望的节肢爬行啃噬声!

退路己绝!

腕表在手腕上疯狂震动,表盘上的灰雾几乎要沸腾!秒针在“1”的位置剧烈地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阁楼下是彻底狂暴的骸骨舞者和黑暗猎食者大军。唯一的通道被堵死。而阁楼本身,除了这口沉重的青铜古钟和那盏摇曳欲熄的煤油灯,空无一物。

绝境!

林衍的目光,死死地投向那口布满铜绿、刻满扭曲浮雕的青铜古钟。

规则的一部分……心枢的免疫反应……对污染的排斥……

风衣人的话,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在他濒临崩溃的脑海中闪现。

他攥紧了掌中冰冷的镜面碎片,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几乎破碎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扑向那口沉默的、象征着最后希望的——

青铜古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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