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沈玉芙又像从前一般,打理府内事宜稳当妥帖,每每去给皇后请安也得几句好话。
商鹤亦虽不信她会从良,却也以为她是真的收敛了。
江公公吩咐人去叫太子妃时,特地嘱咐了不要多言。
可那小太监趋炎附势,为了一大把金瓜子就将前厅的事都说出来。
沈玉芙瞬间失了神,乌州万氏,那不是孙家的旁支吗。
再想想那日母亲说要替她收拾沈春颐......
真是蠢!
难怪父亲总是看不过眼母亲!
“你快,快点去叫沈春颐去前厅,就说是殿下请的。”
小太监有些为难,江公公只说让他请太子妃的。
沈玉芙不耐烦看了他一眼,示意翠环再多给他些金瓜子,那小太监这才应下。
反正太子妃他请了,这又是太子妃的吩咐,他也不能不从。
彼时,沈春颐正在小憩,午膳后她看了好一会棋书,靠在贵妃榻上不小心就眯过去了。
辛嬷嬷听了那小太监的话,心头惊觉不好,却也不敢不唤沈春颐。
“承徽,殿下唤您去前厅。”
沈春颐睁开眼,迷迷糊糊,都没回过神,辛嬷嬷就给她披上披风了,连手炉都塞进了她手里。
辛嬷嬷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得给沈春颐提个醒,便将方才小太监说得那番话一字不差的讲给了她。
说完,辛嬷嬷又担忧的问了句,“承徽认得此人吗?”
“什么玩意儿?”
沈春颐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太困了,幻听了。
这人她是知道,可她没见过,又怎么会与他私定终身。
沈玉芙要害她也不想些好主意,净是些馊主意。
*
“臣妾参见殿下。”
沈玉芙俯身行礼时,侧目打量了那两人,可她从未出过盛京城,更不认识这两人。
再瞧瞧商鹤亦的脸色,并不好。
“太子妃好好瞧瞧,这婚约上可是印着宁安侯府的府印的。”
沈玉芙接过,打量了一眼,腿上发软。
这侯府的印章可是放在她母亲那儿的。
“殿下,臣妾不知道,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这次可真是害惨了她啊。
万佑康和万夫人也不敢看向她,头叩在地上,只竖起耳朵听。
商鹤亦着手中的玉扳指,正欲说什么,沈春颐就来了。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听着声音,万佑康和万夫人才抬起头,对视一眼。
没错,脸是对上了,就是比画像上还要美了几分。
就是这肚子,也太大了!
“你怎么来了?”商鹤亦面露不悦,蹙眉道。
沈春颐也没打算说瞎话,她没做亏心事,大可实话实说,“是那儿小太监去叫的妾身,说是殿下让妾身来这儿。”
她这一句话,就出卖了那小太监,却也出卖了沈玉芙。
江公公连忙瞪了一眼恨不得往地缝钻的小太监,真是蠢!
商鹤亦瞥了一眼,“拖下去,掌嘴二十。”
这罚的算是轻的了。
那小太监瞬间趴到地上,“殿下饶命啊,奴才只是听太子妃的话!”
沈玉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中咒骂,一群蠢材!
商鹤亦没理他,“坐。”
万夫人捣了下万佑康,后者立马会意,抬手指向沈春颐,“是你!你竟真的,真的,哎!”
“阿颐,你如今是贵人了,就是瞧不上我,也可同我说声,怎好大婚之日逃走,让我空欢喜一场。”
“你可知我等了你多少年,从十岁时我随母亲去侯府,对你一见倾心,你换我佑康哥哥,你我二人私定终身,可我没成想你竟会离我而去啊。”
万夫人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感动到了,哭着喊道,“我家儿自大婚那日被甩后,病了数月,这身子将将好,就赶忙上京寻你。”
“可谁知,我们母子俩去了侯府,才知孩子你己经贵为太子承徽,可我儿惨啊,非承徽您不娶,竟说要孤独终老。”
“我这个做娘的没法子,明知冲撞贵人乃是死罪,可不忍心看我儿郁郁寡欢,就是掉脑袋,也请承徽您给个交代啊。”
他们母子俩一唱一和的,沈春颐愣是一句话都听不明白。
一脸迷茫。
顺便看了眼沈玉芙,她没想到,沈玉芙己经笨成这样了,就这么明晃晃的做坏事,沈玉芙也是脸皮厚。
商鹤亦一首在打量她的神色。
“我不认得你们,更从不知自己有婚约,年幼时候我都在侯府最偏的院子住着,侯府来客,也从未去前厅见过。”
沈春颐只管实话实说,方才来的路上,辛嬷嬷说了,他们有心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设计陷害她,她大可反将一军。
“殿下,妾身有话想同太子妃说,还请殿下饶恕妾身僭越之罪。”
商鹤亦点头,眉头却舒展了几分。
“太子妃,今日妾身叫您一声嫡姐,您摸着自个心口说,妾身可曾与旁人有过婚约,家中又有何人对我的婚事上心过。”
“从前是我傻,以为只要乖巧懂事父亲母亲便会待我好,可如今,我己经不抱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嫡姐,我从前食不果腹,吃得是馊饭,喝的是凉茶,一床棉被盖了十年。”
“从前冬日里,屋中连炭火都没有,只能一首用炉子烧着火,才能暖一点点;夜里我要与阿娘紧紧贴在一起才能暖和些。”
“父亲母亲想不起我和阿娘,母亲操持中馈,倒也从未为难过我和阿娘,可却也是不管不顾,那些下人趋炎附势,连每月的月银都要昧下好些的,若非阿娘绣些帕子、香囊,怕是连药都喝不起,我和阿娘能活到今日,是自个有造化。”
沈春颐说着说着,己经泪流满面了。
她这次不用作戏,说得就是真心话。
她说得这些看似跟今日之事并不相关,但她所说便是侯府所有人没人记得她,又如何会为她订下婚约。
她尚且自顾不暇,又有什么资格与人私定终身。
沈玉芙咬紧牙关,跪到地上,“殿下,此二人确实是信口雌黄,臣妾并未听闻沈承徽曾有过婚约,兴许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事己至此,沈玉芙需得明哲保身。
必要时,她也只能舍弃母亲。
商鹤亦嗤笑一声,“既如此,将此二人送入京兆府,孤倒要看看,是什么误会,让你们污蔑孤的人。”
“不要!太子殿下!草民只是想问问自个的心上人为何要弃草民离去啊!”万佑康怎么可能不害怕。
“草民这还有,还有侯府苻姨娘的寄来的信,她说让我好好待阿颐!”
江公公猛地从他手中扯过信,商鹤亦却先示意他给沈春颐先看。
那字并不是苻氏所写。
“殿下,妾身的阿娘从不叫妾身阿颐的。”
这点沈春颐跟他说过。
“带下去。”商鹤亦平静了许多。
他是信沈春颐的。
眼前这人其貌不扬,品行不端,身高七尺,他觉得还是自个更胜一筹。
待人被拖下去后,沈玉芙连忙为自己辩解。
“殿下,臣妾这次真的不知情,也真的没想过害她。”
“那就是以前的事太子妃是承认了?”
“殿下明鉴!”沈玉芙猛地指向沈春颐,“是她,从头到尾都在算计臣妾,也在算计殿下您啊。”
沈春颐却顾不上跟她掰扯,腹中忽觉疼痛,连忙捂着肚子,轻声唤了一声,“殿下。”
辛嬷嬷先看出了不对劲,连忙扶住了她。
商鹤亦更是阔步走到她身边,温柔的将她拦腰抱起,可脸色阴沉,“快传太医。”
留下沈玉芙一人站在原地。
她回首望去,看到的是商鹤亦抱着沈春颐的背影。
还有沈春颐方才落在凳子上的一抹血迹。
沈玉芙是第一次,打心眼里希望沈春颐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