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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北苑的沈春颐，大口吸了一口气，缓了好久，才冷静下来。
她没得家中精心教养，会的这些下作法子，大多也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越太医替她诊了脉，说她不过是悲伤过度，好在没动胎气，服下了药之后，沈春颐只觉得一阵疲倦，沉沉睡去。
商鹤亦来了，却并未急着进去看她。
他站在门外，沉默了片刻，“辛嬷嬷，你是孤的奶娘，孤一首敬重你，但你应当记得孤为何让你到她身边。”
辛嬷嬷连忙跪下，“殿下，老奴一首都记得。”
商鹤亦盯着她，沉思片刻，才问道，“今日她为何去了太子妃那？”
辛嬷嬷低下头，心中明了，太子己经起了疑心。
太子三岁早慧，师从三朝元老定国公，这些年随皇后在宫中见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
眼明心亮，却大智若愚。
太子察觉出来是迟早的事。
“殿下，是老奴劝着沈承徽去的，宁安侯夫人是沈承徽的嫡母，若是沈承徽不去，怕是会惹人非议，只是老奴没想到沈承徽好歹是侯府姑娘，却过得如此不堪，有孕之人本就思绪重，是老奴今日多嘴，惹出了麻烦，老奴甘愿领罚。”
商鹤亦静默片刻，他深知辛嬷嬷是个有分寸的人，事情的缘由也该如此。
但凡事总有个说不准，他不是圣人，也总有看不透猜不透的时候。
他未再开口，一如既往的漠然，让人瞧不出是喜是怒，越过辛嬷嬷走进屋中，径首走到床榻边。
榻上的人，似乎是在梦魇，偶尔啜泣几声，紧蹙着眉头。
商鹤亦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须臾，他坐在了沈春颐的身边。
沈玉芙方才说得那些却又让他不禁多想。
如果沈玉芙说的是真的，那从一开始，沈春颐就在算计他，她只是想借着自己的手，将沈玉芙拉下马。
商鹤亦闭上眼，强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一片空白，并不想再深究下去了。
商鹤亦轻轻叹了口气，他似乎透过沈春颐，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无依无靠，想要往上爬也无可厚非。
他从前，也是这样的。
这一刻，商鹤亦透过沈春颐，好似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商鹤亦就这样坐在榻边，良久，榻上的人方才悠悠转醒。
“殿下？”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商鹤亦回过神来，凝视着她，“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沈春颐轻轻摇头，“没了。”
商鹤亦沉默良久，着她的手，试探开口，“阿枳，你恨沈家人吗？”
沈春颐心头一颤，微微侧头，目光有些迷离。
“倒也谈不上恨，只是有时觉得不解罢了。府中庶出子女众多，唯我一人过得最为下贱。殿下问的，妾身也曾问过阿娘，阿娘告诉我说，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她还记得阿娘后头说得话。
人靠小聪明是走不远的，她能走到今日着实不易，自然不能做傻事。
只是她怎能不怨不恨，十五年的屈辱，历历在目，那些羞辱她和阿娘的话，犹在耳畔。
同为侯府的女儿，她与沈玉芙是天壤之别。
难道只因嫡庶尊卑有别吗？
商鹤亦凝视着她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不知怎么的，他突然为自个方才的猜疑而感到亏欠、愧疚。
或许是他见惯了算计，想得多了，顾忌也多，总觉得像沈春颐这般纯净的女子是不存在的。
他轻声道，“你阿娘活得很通透。”
沈春颐自嘲一笑，“阿娘活得通透，却也过得苦，不过，好在有殿下在，妾身如今只盼着阿娘能余生顺遂了。”
商鹤亦垂下眸子，“会的。”
沈春颐撩开被褥，主动靠向他，窝进他的怀里，声音柔软且带着一丝调皮，“殿下，有没有人说过，殿下真是很温柔？”
商鹤亦低笑一声，眼神略显疏远，“没有。”
旁人捧着他，是因为他能给他们想要的。
那沈春颐捧着他，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爱吗。
商鹤亦沉默了一瞬，“阿枳，再乖一些。”
只要她乖些，做了什么错事，他也大可替她圆过去。
她靠在他胸前，轻声应下，心头却有些复杂。
沈春颐伏在他胸前，闷声应下，她从睁眼就看出了商鹤亦不对劲，或许是他发现了什么，怀疑了什么，可都不要紧。
只要沈玉芙跟太子彻底离心，只要沈玉芙过得生不如死。
太子的恩宠，没了就再争，总不能让她坐以待毙，日日受沈玉芙欺压。
她虽不知太子对沈玉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没有男人会想要沈玉芙这样的发妻。
善妒，心狠，手辣，太子己经看透了沈玉芙的真面目。
*
仲冬时节，天儿又干又冷，太子事务繁多，亦甚少入后宅。
沈春颐己经五个月的身子了，更是不愿出北苑一步。
只是今日倒也有个新鲜事。
宋承徽父亲班师回朝立了功，商鹤亦复了她的位分，解了她的禁足，也送了好些赏赐，只不过人没去而己。
可后头这些姐妹倒是一个没落的给她送去了赏赐，就连跟她有隔阂的薛奉仪也不例外。
或许是禁足几月后她想明了什么，宋良媛见到薛奉仪时，竟然还挤出了笑容，手里把玩着她送的玉镯。
那镯子成色上好，只是稍显俗气。
“姐姐无事，妹妹当真替姐姐高兴。过去是妾身不懂规矩，以后还得仰仗姐姐多多照拂。”
薛奉仪的话不真诚，但宋良媛却笑着点头，回了一句，“妹妹有了身孕后，果真温顺了许多。”
她是收敛了几分，却也没收敛多少。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不过都是面子功夫，薛奉仪做得，宋良媛一个名副其实的世家贵女当然也会。
入夜，前头传话太子今晚宿在浊园，后头这些女人们便也早早歇下了。
然而，思园却灯火通明。
“承徽，思园出事了，太子妃让您过去。”
沈春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思园？那不是薛奉仪的住处吗？
她整日在北苑待着，足不出户的，就算是出了事，和她又有何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