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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妃非议武将，自是僭越。
先不说大胤以武开国，畅‘文武并重’的国策，文臣武将相辅相成，方能使国家稳固如磐，西海清宁。
而谢氏与钟氏，不过一介嫔妃，因争宠心切，便轻言侮辱将门出身的女子。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沈春颐没应声，只是笑着替他揉着肩。他坐得放松了些，忽而侧头问，“你怎会想到让她们抄这本？”
她慢悠悠道，“皇上忘了？臣妾看的第一本兵书，就是您挑给臣妾的《六韬》。”
“那时候臣妾看不懂，皇上便坐在小案边，一句一句地讲给臣妾听，说这是圣王之策，是治国安邦之本。”
她停了停，“万民富乐而无饥寒之色，其君如日月，亲其君如父母。”
“圣人务静之，贤人务正之，愚人不能正，故与人争；上劳则刑繁，刑繁则民忧......”
商鹤亦微怔，目光定定看她，他未想过就连这些她都记得这般清楚。
原来，世间竟真有一个人，会记得他的喜好、他的愿景，甚至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字每一句。
想想，她叫她们抄《六韬》，应当也是为了告诉她们，不要只将心胸局限于后宫之中。
商鹤亦将她揽入怀中，抱得极紧，沈春颐靠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将脸埋进他的肩窝。
她让谢氏和钟氏抄这书，确实也不是叫她们白抄的，她完全是好心教给她们这其中的阴谋论。
投其所好；阴赂左右；收买敌人；麻痹敌人；迷惑敌人......这些阴谋论放在后宫之中也是能用的。
说来，还得多谢商鹤亦。
这是她此生看过的第一本兵法书，叫她至今记忆犹新，而后对这些兵法书产生了兴趣。
才发觉其中的策论、阴谋论在后宫之中很是好用。
——
入夜，疏月朗星衬得合清宫中有些冷清。
章嫔塞了银子给门前守着的侍卫，这才能进去瞧崔嫔。
说来，她如今跟崔嫔该平起平坐的，都是嫔位，她们膝下又都有皇子。
可她还是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参见娘娘。”
崔嫔垂眸拨弦，也不正眼看她，“本宫如今不过是个被禁足的嫔位，哪敢当得起你这一声娘娘。你膝下有皇子，与本宫平起平坐，怕是也不必将本宫放在眼中了。”
章嫔闻言连忙跪下，“娘娘明鉴，臣妾的主子自始至终只有娘娘一人。前些日子风头紧，宫中人心惶惶，臣妾若贸然前来，反倒连累娘娘。臣妾心知轻重，才不得不避人耳目。”
她抬起头，眼底一片惶急与讨好。
早在她初入太子府时，便己经是崔氏的人了。
她一首犹豫，便是因知崔氏这人心肠歹毒，虽然国公不在了，但崔家尚有权势，她章家满门的性命被捏在崔氏手中。
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账本。
崔嫔这才起身，缓缓踱至案几前，取过一只孩童用的木质拨浪鼓，指尖缓缓。
“你倒是比周氏聪明多了。”
她说着嗤笑一声，眼眸中似闪过一丝寒意，“本宫警告你，若是你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千万别叫本宫知晓了，省得落得跟周氏一个下场。”
章嫔攥着手中的帕子，“嫔妾明白，嫔妾绝不敢。”
殿门再次被人推开，夜风挟着些许热浪灌入殿内。
这次走进来的是钟才人，大热天儿的，她还披着个披风，生怕旁人不知她有猫腻似的。
“嫔妾参见崔嫔娘娘，见过章嫔。”钟才人面上堆着小心笑意，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局促。
崔嫔冷冷瞥了她一眼，“坐吧。”
“如今这满宫之中宸贵妃一人独大，你们若是再不加把劲，待她坐上后位，你们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只可惜，本宫如今禁足，也帮不到你们，本宫若是能早日出去，倒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章嫔连忙应道，“娘娘说得极是，臣妾定会努力争得皇上的宠爱，待得宠之时，自会在皇上面前为娘娘美言几句，叫娘娘早日复位。”
崔嫔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未置可否。
转眸，她盯住钟才人，“钟才人，你入宫时日不多，怎得养成这么沉闷的性子。”
“你容貌极好，天生一张讨男人喜欢的脸，如今宫中正该你这样的人争出头。”
钟才人慌忙起身，“嫔妾谢娘娘教诲。”
......
彼时，楚才人正从乾清殿回来，行至御花园西廊口，眼角一撇，恰好瞧见不远处章嫔与钟才人并肩而行。
她顿时生出几分好奇，拉着珠珠和环环便悄悄躲到回廊后的灌木丛后头。
“她们两位不是平日没甚交情么，怎的这般亲密？钟才人先前还跟谢美人亲近，如今却跟章嫔来往，合着她们跟谢美人是面和心不和？”
珠珠左右看了眼，低声道，“娘娘您小心些，她们二人这头出来的，可是合清宫。那地方是崔嫔娘娘的寝宫。”
楚才人闻言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她们是去找崔嫔的？”
珠珠压低声音，“小点声，娘娘，若是叫人瞧见了咱们......”
楚才人摆摆手，“嘘，别出声，我们躲去那边。”
她说着便蹑手蹑脚地带着她们躲到假山之后。
“钟才人入宫不久，心思倒是比宫中老人都重。”
钟才人跟在她身侧，浅笑道，“嫔妾不过是为了在宫中讨活罢了，章嫔娘娘言重了。”
章嫔驻足，转头扫她一眼，眼神中掠过厌意，但仍旧挂着笑意，“钟才人在宫中可要万分小心，多行不义必自毙。”
钟才人倒是淡定，“是，嫔妾明白。”
章嫔点了点头，忽又一声轻叹，“临儿最近身子弱，本宫几夜未眠。崔嫔娘娘那边的事，本宫怕是分身乏术，需你操办了，左右娘娘都己安排妥当。”
见她未应下，章嫔补了一句，“娘娘很快便会复宠，你若是做得妥帖，娘娘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钟才人道，“嫔妾明白了。”
藏在假山后的楚才人睁大了眼，一边扒着石缝，一边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珠珠低声劝道，“娘娘别看了。”
楚才人却不依不饶，咬着唇，“不行，我得告诉贵妃娘娘！这宫里这么多弯弯绕绕，不看着，哪晓得谁背后要捅刀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