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在软缎床褥里,施华终于得以梳理近来发生的一切。
事情的开端,是梵音踏入施府为施泽驱邪,那时他便察觉到府内有残存着妖邪之气。
紧接着,施泽与柳霜降先后造访她的房间,话语间皆是意有所指。
随后,她被江鱼白强行带出施府,对方坚称是施泽的授意,却拿不出任何证据。
于是她趁机逃脱,被梵音等人救下后,却又落入柳霜降手中,见到了云锦。
因镇妖司的到来,她被迫坠入地道遇见沈青阳,靠着对方给的符箓才得以脱身。
沈青阳此番前来月华城是应梵音之邀,他们现在决定携手清除她修行路上的阻碍。
时间线己经清晰,接下来便是剖析这些事件背后的隐情。
梵音为助她踏上修行之路亲临施府,还唤来好友沈青阳,这二人值得信赖。
柳霜降自始至终目的明确,从一开始便带着杀意而来,背后显然另有主使。
江鱼白虽行事莽撞,倒也是出于好意,或许能加以利用。
唯有施泽的立场最为模糊,是他将柳霜降引入府中,也是他疑似指使江鱼白掳走自己,柳霜降的事他能以被迷惑推脱,江鱼白的事又缺乏实证。
就像一尾滑不溜手的鱼,越是难以捉摸,越让人疑虑丛生。
她缓缓阖上双眼,沉寂许久的 149 突然发出提示:
【任务二:大婚当日暴毙的新娘。进度:55%】
【任务三:春华楼死状可怖的歌姬。进度:60%】
【主线任务:避开原主的死亡。进度:85%】
除了主线任务,其他都没有变动,主线任务是因为梵音和沈青阳的谋划吗?
施华闭目养神间尚未及深想,便坠入浓稠的梦境。
待阳光爬满窗棂时,她己睡到晌午,府中上下皆默契地未敢惊扰。
她翻身坐起,听得动静的连翘己捧着衣物立在床边,服侍她穿衣洗漱。
施华望着镜中妆容精致的面容,眼底掠过一丝满意,随意用了些清粥小菜,便开始不动声色地探听消息。
“连翘,府里那位柳姑娘……可还在?”
少女闻言脸色骤变,指尖攥紧了帕子:“小姐何苦再提她…”
施华抬眼,眉梢微挑。
连翘咬了咬唇,虽怕触痛主子心事,却仍硬着头皮开口:“您失踪前最后见的便是她。”
“那日郎君传她问话,谁知她突然发狂,竟显出蛇妖真身!梵音大师与她缠斗许久,到底让她逃了。”
她放低声音,眼尾余光瞥向房门:“到底是郎君亲自带进府的人,出了这等丑事,老爷夫人早下令封口了。”
说着她眼底泛起怒意,“难不成小姐的失踪,竟是那妖物所为?”
“定是她!不然好端端的,小姐怎会见过她后就没了踪影!”
连翘眼底淬着冰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胸腔里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冲破喉咙。
施华眉间微蹙,指尖在茶盏边缘无意识,釉面冰凉的触感反而让她愈发清醒。
柳霜降于众人面前失控,尤其还是在梵音在场时发狂——这个关键细节如同一根刺,扎得她心头警铃大作。
能瞒过梵音的探查,足以证明柳霜降身上的隐藏手段极为高明,背后之人显然为这场谋划投入了大量资源,目标很可能首指即将重订的人妖合约。
可如此精心布局,怎会容许关键棋子在关键时刻当众暴露?
梵音不仅修为高深,更身份特殊,此事一旦传入他耳中,无异于将把柄递到镇妖司手中。
除非......施华瞳孔骤然收紧,茶盏与杯托相碰发出轻响。
这根本不是柳霜降的本意,而是有人强行控制了她,让她在最不该失控的时候发狂!
寒意顺着脊背攀援而上,她猛然攥紧茶盏,声音不自觉发沉:“兄长在哪?”
连翘指尖掐进掌心,强压下眼底翻涌的戾气,垂眸思忖片刻:“郎君卯时便往祠堂焚香,这会儿该在老爷房里侍药。”
施华撑着雕花檀木椅缓缓起身,广袖扫过案上青瓷茶盏,发出轻响:“是该去给父亲赔罪了,这些日子让老人家悬着心。”
穿过垂花门时,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叮当作响。
施华刚掀开门帘,正见施泽将药碗搁在紫檀木几上,药汁顺着碗沿蜿蜒而下,在木纹里洇出深色痕迹。
施老爷歪斜着靠在金丝软枕上,中风后扭曲的嘴角淌着药渍,灰白胡须随着喉间呜咽微微颤动。
此时施泽刚好喂完最后一碗药。
施老爷明显被药苦的不行,本来中风扭曲的脸,变得更加扭曲。
见施华来了,他明显有些激动,含糊的叫了几句。
“幼宜……” 含混不清的呼唤撞进耳中,施华踉跄着扑到床前,泪水砸在父亲褪色的锦缎衣襟上:“女儿不孝,累您受苦了。”
施华年岁也不小了,被她这样一扑,施老爷明显有些喘不过气来。
施泽见状疾步上前,修长手指扣住施华手肘,隔着广袖都能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幼宜当心。”
他目光扫过父亲剧烈起伏的胸膛,喉结微动 —— 今科秋闱近在咫尺,万不能再蹉跎三年守孝光阴。
施华顺理成章的趴在施泽怀里,相比床榻上涎水浸湿衣襟的施老爷,兄长紧实的胸膛显然更令人心安。
她垂眸睨着那具歪斜的身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前些日那两巴掌的刺痛,此刻又在脸颊上隐隐发烫。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的眼泪施华一滴都没有少留,?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滚落,她突然剧烈抽搐着吸气,苍白的指尖死死攥住施泽的衣襟,整个人摇摇欲坠。
施泽双臂本能收紧,余光瞥见父亲浑浊瞳孔里泛起的慌乱,立即朗声道:“父亲,我先带幼宜回房歇着。”
搀扶着施华回到她的房间,施泽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轻声安慰:“别哭了,父亲若知道你这样难过,必定心疼。你得保重身子。”
施华用手帕拭去眼泪,声音哽咽:“那兄长呢?也是这么想的么?”
施泽指尖微颤,语气却坚定:“自然!”
施华抬眼,泪睫上还凝着水珠:“那你为何还要让江鱼白掳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