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义体、电弧与不速之“客”

归墟纪元，一百三十七年。

“锈铁天堂”贫民窟，夜。

浓稠如劣质机油的黑暗，被廉价霓虹灯牌粗暴地撕开一道道口子。空气里混杂着臭氧、劣质合成食物、机油、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灵力污染**的甜腥味。巨大的全息广告在远处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扭动，播放着“通天集团”最新款“玄晶系列”灵能义体植入体的广告，流光溢彩，与脚下污水横流、管线的街道形成刺眼对比。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弧爆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呼，从一间挂着歪斜霓虹招牌——“**凌氏义体修复与疑难杂症诊所**”——的狭窄门面里传出。招牌的“诊”字缺了一角，顽强地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

诊所内，空间局促，堆满了各种二手甚至报废的义体零件、闪烁着不明数据的旧终端、装着可疑液体的瓶瓶罐罐，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焊锡、消毒水和那股独特的灵力污染气息。工作台上，一个手臂被改装成廉价液压钳的壮汉，正龇牙咧嘴地看着自己暴露着复杂线路和微微发绿荧光液体的机械臂肘关节。

“嘶……凌夜，你小子手轻点！老子这胳膊可是吃饭的家伙！”壮汉抱怨道。

“老杰克，你这‘铁拳’上次跟‘玄天宗’的巡逻队磕碰完就没好好保养吧？关节缓冲凝胶都他妈快变成‘污染孢子培养基’了！”一个略带沙哑却充满活力的男声响起。

说话的正是凌夜。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沾着油污的合成纤维外套，袖口挽起，露出精悍的小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从肘部以下，是一条明显是拼凑出来的机械义肢，外壳斑驳，此刻正连接着几根数据线和能量导管，末端精巧的镊子尖端跳跃着细小的蓝色电弧。他的面容在护目镜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模糊，但嘴角习惯性地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痞笑，唯有那双眼睛，在护目镜抬起时，锐利得如同鹰隼，扫过老杰克义臂关节处那点不祥的绿光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凝重和不易察觉的……**渴望**。

“少废话，赶紧弄好！价钱好说，最近‘锈铁天堂’不太平，没这拳头镇着，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被那些饿疯了的‘数据鬣狗’啃了。”老杰克，绰号“铁拳”，是这片贫民区的地头蛇，曾经在宗门战争里当过佣兵，如今一身重度义体改造，脾气火爆但意外的讲规矩。他是凌夜诊所的常客兼保护伞。

“灵力污染深入关节耦合器了，得用‘蚀光溶剂’先剥离，再用高纯度灵能焊点封闭……啧，这成本可不低啊老杰克。”凌夜熟练地操作着，机械手指灵巧地拨开线路，指尖萦绕着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蒙蒙气息，悄然渗入那点绿光之中。那绿光仿佛遇到了克星，微微瑟缩了一下。**混沌道种**在丹田处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贪婪地将那点被分解、转化的驳杂污染能量和逸散的微弱灵能吸收，转化为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混沌真元。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对凌夜来说，这是生存，也是变强的唯一途径——哪怕慢如龟爬。

“妈的，就知道你小子要坐地起价！行行行，再加半块‘下品灵尘’！赶紧的！”老杰克肉痛地嘟囔。

“成交！”凌夜的笑容灿烂了几分，手上的动作更快了。电弧再次亮起，精准地灼烧着污染点，那点灰蒙蒙的气息如同最精密的过滤器。

就在这时，诊所那扇吱呀作响的合金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湿冷的夜风和更浓郁的垃圾臭味。一个穿着破旧工装、身形瘦削的黑发青年（？）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首接扑倒在满是油污的地板上。

“救…救命……”声音微弱，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凌夜和老杰克同时看了过去。

那人抬起头，脸上沾满污迹，但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明亮，带着极度的惊恐和疲惫。他（？）戴着一副样式普通的增强现实眼镜（AR目镜），镜片边缘有细微的裂痕。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肩——衣服被撕裂，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口边缘不是正常的血肉，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晶体化**状态，闪烁着不稳定的幽蓝光芒，丝丝缕缕的寒气正从中渗出，伤口周围的皮肤下，细密的蓝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伤口附近，还有明显的能量武器灼烧痕迹。

“灵力冻结创伤？还混合了高能粒子灼伤？”凌夜眉头瞬间拧紧，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极其专注和锐利，“老杰克，关门！启动诊所的‘闲人免扰’信号屏蔽！”

老杰克反应极快，骂骂咧咧地起身，巨大的金属拳头在门边的控制面板上狠狠一砸。嗡的一声轻响，诊所周围的空间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隔绝了外界的信号窥探。

凌夜己经蹲在了伤者身边，他的机械义肢快速切换工具，一个微型扫描仪弹出，发出低沉的嗡鸣扫过伤口。“能量属性：极寒灵力混合未知高能粒子辐射，污染等级……**三级（高危）**！见鬼！这玩意儿沾上一点就能把普通人的经脉冻成冰渣！你招惹谁了？”

伤者——墨影，艰难地喘息着，AR目镜后的眼神死死盯着凌夜，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她没有回答凌夜的问题，而是用尽力气抬起完好的左手，将一个指甲盖大小、布满奇特纹路的黑色数据芯片，塞进凌夜沾满油污的手心。

芯片入手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就在接触的瞬间，凌夜丹田内的**混沌道种**猛地一震！一股远比吸收老杰克义臂污染时强烈百倍的感觉传来！那小小的芯片内部，仿佛蕴含着狂暴的、混乱的、却又无比精纯的**数据洪流**与某种**被加密锁死的法则之力**！道种传递出强烈的渴望，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地想要吞噬、解析！

凌夜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握紧了芯片。这感觉……前所未有！

墨影捕捉到了凌夜瞬间的异样，她急促地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电子混响，仿佛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幻影幽灵’……被追杀……芯片……钥匙……通天集团……玄天宗……‘归墟计划’……不能……落入他们手……” 话未说完，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肩头的晶体化伤口蓝光闪烁，寒气更盛，蔓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

“‘幻影幽灵’？！” 老杰克倒吸一口凉气，巨大的机械手按在了腰间的能量手枪上，警惕地看向门外，“操！凌夜，你他妈捡了个天大的麻烦！全城通缉的顶级黑客！玄天宗和通天集团的联合通缉令刚下来不到三小时！赏金够买下半个‘锈铁天堂’！”

凌夜看着掌心那枚引发混沌道种异动的黑色芯片，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伤势诡异的墨影，再听着老杰克的话，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亲人或挚友在灵能事故或宗门压迫下痛苦消散的脸孔；通天集团巨塔上刺眼的LOGO；玄天宗修士俯瞰蝼蚁般的冰冷眼神；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对这不公世道刻骨的恨意和打破秩序的渴望。

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玩世不恭、震惊、犹豫、算计……最终，所有的表情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赌徒般的决绝。嘴角那丝惯常的痞笑再次浮现，却带着截然不同的寒意。

“麻烦？”凌夜掂了掂手中的芯片，感受着道种传来的饥渴与兴奋，目光落在墨影苍白却难掩清秀的脸上，低声道，“老杰克，这不叫麻烦。”

他抬起头，眼中锐光如电，一字一句道：

“这叫……**翻身的本钱！**”

“搭把手，把她抬上手术台！这‘灵力冻结’再拖下去，神仙也救不了！我倒要看看，这‘幻影幽灵’和她的‘钥匙’，值不值得老子赌上这条烂命！”

混沌诊所的霓虹，在“锈铁天堂”的夜色中，不安地闪烁起来。命运的齿轮，因一枚芯片和一个垂死的黑客，开始加速转动。归墟纪元的风暴，正悄然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