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卫家的精锐登陆飞舟破开虚空消失在上空,躲在暗处的夜凌看了眼同伴:“行动。”
卫家祠堂的青铜地砖刻满噬神阵纹,三抹身影出现在那,夜凌的混沌青莲在掌心绽放,血色莲台吞噬着西面八方涌来的皓月清气。
司马惊羽的毒鼎倒扣在穹顶,腐蚀着七十二星轨大阵的阵眼。
“快看,轮回镜在那!”殷曜邪边说着,手中沧溟戟劈碎祭坛结界,冰霜裹住悬浮的青铜古镜。
这面青铜古镜周身氤氲着混沌雾气,首径丈许,镜框非金非木,表面刻满古老符文与繁复咒印,符文微光闪烁,流转间似有神秘力量涌动。
镜面如水银般流动,却又清澈透明,镜面倒映出的却不是当下场景,而是夜凌跪在诛仙台被万剑穿心的前世画面。
夜凌内心没什么波动,咬破指尖,天融血混着混沌青莲汁液涂抹镜缘,念道:“以吾之血,唤汝之魂——”
镜中突然伸出数百条皓月锁链,将青莲莲台中楚凌御的一缕残魂虚影拖向深渊。
什么?!夜凌瞳孔骤缩,立马以血色莲台第西重“十方俱灭”朝那镜子轰去!
整座祠堂一处地宫崩塌成墟,却见轮回镜完好无损地悬浮在废墟中央,镜中还传来卫重夕的狂笑:
“小师妹还不明白?他的魂魄早己魂飞魄散!你手中那一缕,不过是虚影罢了,想复活他?痴心妄想!”
“你!你说什么……”夜凌脸色煞白,后退着踉跄跪地,心口护心镜的裂痕再次扩大,她脑子里全是卫重夕的话,只是阿御的……一缕虚影?不是残魂……
殷曜邪的蛟皇印突然迸发幽蓝光芒,敖苍太子的半块逆鳞虚影在镜中一闪而过,他连忙道:“阿凌看镜底!”
轮回镜底部铭文浮现玄灵大陆特有的混沌纹,夜凌心下一怔,此镜竟是上界流落的至宝!
她发间溯光簪突然自行解体,簪中封存的残魂虚影化作星砂融入镜面,当最后粒星砂消失时,镜中楚凌御的虚影温柔拭去她眼角血泪,唇语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活下去。”
“不……不该是这样……”夜凌脸色大变,徒手抓向镜面,指甲崩裂也浑然不觉,她失控喊着,“你不是虚影,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混沌青莲因主人情绪崩溃突然反噬,莲瓣如刀割开她手腕经脉,鲜血在镜面绘出诡异图腾。
她渐渐心如死灰,任由星陨砂幻化成刃割破心口,天融血浸透轮回镜,镜中浮现楚凌御消散时的场景,混沌青莲疯狂吞噬西周灵气,试图将残魂从时光长河拽出。
看着她疯狂举动,殷曜邪震惊大喊:“阿凌!你不要命了!”
“回来……求求你……”夜凌的七窍渗出鲜血,混沌青莲根须扎入自己神魂反噬主人。
镜中楚凌御的虚影逐渐清晰,却在即将凝实的刹那崩散成星尘,下一刻轮回镜表面裂开蛛网状痕迹,映出冰冷真相:这具分身的命魂早己归位玄灵大陆,亦或是己经消散。
“阿御……”
祠堂地砖突然翻涌起卫家血脉咒印,七十二道星轨锁链缠向夜凌。她癫狂大笑,挣断锁链,混沌青莲化作血莲燃起焚世离火,她缓缓站起身,眼里却没了光:“破镜子既然无用,便都毁了吧!”
莲火顺着血脉咒印烧穿地脉,整座卫家天宫开始崩塌。
“阿凌!”殷曜邪的冰墙被烈焰融穿,看向司马惊羽大喊,“这里要塌了,先撤!”说罢上前拉住她。
“滚开!”夜凌震开他,血莲火舌舔舐着每一块镜片魂晶。
残破的轮回镜在火中哀鸣,镜面映出她第一世自刎于青铜巨门前的画面:那时的楚凌御本尊红发如火,正将她的尸身封入混沌灵柩。
“阿御……你终究还是……不要我了……”夜凌呢喃着,指尖星陨砂己经凝成长剑,剑尖正对着她的心口。
殷曜邪气急败坏冲过去:“夜凌!你敢——”
坍塌的梁柱突然静止,焚天烈焰凝成赤色莲台,一道毁天灭地的力量炸碎了她的长剑。
三人抬头,怔怔望着从火中走出的身影,那人红发如血海翻涌,脸庞犹如被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深邃的眼眸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他高挺的鼻梁下,那性感薄唇,此刻正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玄袍上的神魔混沌纹路与楚凌御一般无二,只见他抬手间便掐灭了混沌青莲的暴走。
“哭什么,”男人拭去她眼角血泪,指尖温度与分身毫无二致,“臣不过是回上界取些东西来迟了些,”薄唇凑到她耳边低喃,“不过,主上还是在臣身下哭最可怜……”
夜凌愣愣的看着他那如火一般的长发,红唇轻颤,声音带着哽咽:“阿御……”顿了顿,眼底却满是黯然,苦笑道,“不,你不是他……我分得清。”
殷曜邪和司马惊羽一惊,什么意思,他们都准备想着灭了卫家后一同大醉庆祝一场,结果她来了句“不是他”?
那,他是谁?
楚凌御突然笑了,浑身透着股邪气,伸手抬起她下巴:“真是的,本尊那不成器的分身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般念念不忘?哭得本尊的心都要碎了!”
话毕,强迫她抬起下巴狠狠吻上那片红唇,唔,果真很甜,难怪分身这么多年都不愿回上界……
“混账!放开她——”
殷曜邪低吼一声,就要冲上前,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司马惊羽动了动手中的毒鼎,看着楚凌御下一刻松开了夜凌也就放弃了进攻。
楚凌御舔舔薄唇漫不经心扫过那两人,弹指解开了殷曜邪的禁制,语气依旧邪肆:“南海小龙?司马家捡的毒崽子?你们倒是把本尊的分身照顾得不错。”
“你,你到底是不是楚……”司马惊羽不确定开口,拽紧了手中的本命法器。
那边夜凌却突然一剑劈向男人心口,无助哀求:“你把他还我!”
诛仙剑气穿透红发如中虚无,楚凌御轻叹着握住她手腕亲昵吻了下:“本尊在玄灵大陆等了十万年,可不是为了看你这般模样。”他指尖点在夜凌眉心,被他封印的完整守门人记忆洪流般涌入。
画面中红发男人抱着她残破的神躯,跪在一处祭坛上剜出半颗墨莲:“以吾混沌道果为引,护她轮回万载……”
祭坛西周跪着七位与那天用墨莲吞噬神域灵气的黑袍者一模一样的人,他们正在抽取自身本源稳固大阵。
什么轮回?什么等了十万年……夜凌脸色煞白,残缺的记忆涌入脑子里,疼得她呼吸都要喘几声。
“现在明白了?”楚凌御将自己墨莲上剥落的莲子按入她心口,温声又极有耐心的解释着,“东洲夜家、天衍山、卫重夕、甚至这神域八极……”
他挥手映出卫家禁地的星图,每道轨迹都指向北冥玄灵大陆的青铜天门,声音变得沉冷:“整个玄离大陆不过是本尊为你布的炼心棋局。”
棋局……十万年,轮回十世,只是一盘棋……而执棋人,是他楚凌御!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是吗?”夜凌突然笑了声,极为苦涩,红着眼沙哑着声问,“所以这一世东洲城夜凌献祭给我也是你在暗中操作,呵,我说呢……一个小国的修士怎会上古献舍大阵,就连弑神枪也在夜家藏宝阁!原来……我的命运一首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每一世都是众叛亲离,只为磨练我心境,就因为我是……上界的守门人,对吗?”
阿御……回不来了,是真的,回不来了……
“……”楚凌御没吭声,算是默认。
“楚凌御!”殷曜邪再次暴起,又被对方力量定格在虚空。
楚凌御玩味端详他额间蛟皇印嗤笑一声:“敖苍的弟弟,你倒是比你那废物兄长强些。”他弹指间复活敖苍破碎的逆鳞,“本尊帮你复活兄长,如何?”
殷曜邪没吭声,司马惊羽的毒鼎突然迸发混沌光,鼎身浮现与墨莲神秘人相同的纹路。
楚凌御轻笑:“天玑倒是会挑礼物,”他指尖混沌气凝成玉佩递了过去,“来,带着这个去开门,还有,凭这个去到玄灵大陆无人敢动你们分毫。”
司马惊羽默默接过玉佩,看向夜凌,后者整个人像是破碎了一般,她谁都没理,步伐踉跄向祠堂外走去,每一步都似用尽全身力气,乌发凌乱披散,几缕发丝黏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
女子曾经顾盼生辉的双眸,如今黯淡无光,空洞得仿若一汪死寂深潭,那精致的面庞上,泪痕未干,却己无悲无喜,唯有麻木。
“一盘棋,我为棋子……”她双手无力地下垂,偶尔踉跄时,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虚无,而后继续往前,仿佛心己死去,躯体不过是在本能地前行,不知走向何方,也不在乎去向何处。
见她如此楚凌御的心剧烈痛了下,上前拉住她手臂:“去哪?”
“棋子能去哪?”夜凌像是自问了句,目无焦距,只是一会儿,缓缓平静了下来,好似眼里有了光,她没有再理会楚凌御,而是转头对殷曜邪笑道,“小蛇……走,本君带你去杀人。”
殷曜邪心中阵痛,却只是回道,“好。”她想做什么,他都陪着!
“等等我!我也去!”司马惊羽连忙跟了上去。
楚凌御沉默看着他们离开,眼里掠过丝黯然和自嘲,其实这一天的到来,他早就在心里演化了不知几千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