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夫妻回到了灵墟宫,刚休息不到一天,夜凌一人便来到观星台,看着被黑雾环绕的神狱塔发呆了一刻钟。
“虚空之主……”她呢喃了声,看向神塔第九层,“你是吗?”
摇光站在她身后,见她依旧看着神狱塔发愣,不由得提醒了句:“主母,尊上说他有急事,烦请您再等等……”
“明日中秋?”夜凌忽然问。
摇光犹豫了下还是回了话:“是的。”
夜凌轻笑:“他这是又去花神殿主那了?”
摇光一愣,“主母……知道?”
夜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回身时眼里透着淡淡冷意:“灵墟宫十几万年就从来没有过女主人?”
“除了您,没有母的敢踏入灵墟宫寝宫,”摇光抬手行礼,补了一句,“阿禾是您的剑灵。”所以不算。
“十万年太久了。”夜凌叹了声,又去看那神狱塔。
同为女人,摇光自然清楚她心中所想,再行一礼替自家主子解释道:“尊上不是那样的人,主母误会了,那花神殿主……”
“本宗何曾说过他什么,”夜凌冷下了声,“况且他要是真敢做些什么,让他灰飞烟灭只需两息,懂?”他的命早己经捏在她手里,不是吗?
“属下明白,但……”摇光说完眼里满是复杂,欲言又止。
夜凌倒是来了兴趣,上前捏起她的下巴:“乖,说下去。”
看着自家主母眼里的戏谑,摇光咽了口唾沫,吐出一句话来:“花神殿主……是男人。”
“……好看的男人?”她笑容放大,甚至带着丝兴奋。
摇光心底暗骂自己管不住嘴,欲哭无泪道:“原是上界美男榜一,尊上霸榜后他主动退出。”尊上,您再不回来,属下就真拦不住主母了!
“小摇光真乖。”夜凌拍了拍她肩头,“回头让阿禾给你做糖醋排骨,嗯?”
“多……多谢主母!”摇光低头行礼,再抬头时,己不见对方身影,她一手捂住脸,“完了……”她这该死的嘴啊!就该毒哑了!
花神宫。
宫殿中的琉璃瓦浸在月华里,檐角悬着的百花铃随风轻响。
夜凌垂首捧着青玉茶盘,杏色裙裾扫过铺满夕颜花的回廊。她易容后的面容似初绽的铃兰,眼尾用胭脂勾出抹怯生生的粉,连发丝都染成温柔的栗色,任谁都看不出这是叱咤上界的万灵宗主。
毕竟今天的她又是那么乖巧纯洁……
“新来的?”执事嬷嬷扯着她转向百花殿,嘴里解释着,“霓裳阁的舞姬吃坏肚子,客人太过尊贵,我们暂时找不到人,你长得不错,先顶上!会跳舞吧?”
“额……可能……”夜凌刚开口就己被推进更衣间,她挑了下眉,以前都是别人跳给自己看的,算了。
鲛绡舞衣透着月华,臂钏缀着的银铃与殿外风铃声共鸣,她望着镜中陌生的娇柔女子,指尖轻抚过腰间暗藏的星辰锁链,很好,越看越满意,就连腕上楚凌御亲手系的墨莲铃都伪装成了普通银饰。
她朝着镜子娇媚一笑:“希望这份礼物你们能喜欢……”
百花殿内浮动着九色幽昙的异香。
夜凌踩着乐鼓点旋入殿中,足尖点起的花瓣凝成彩蝶。她刻意将舞姿压拙三分,却在转身时“不慎”跌落,披帛轻纱恰巧拂过主座旁的楚凌御。
花神殿主银澜执盏的手微顿,夜凌暗中打量着他,心里暗叹不愧是当年霸榜第一男子。
对方一头银发逶迤及地,碧色瞳孔似春水凝成的琥珀,眉心三瓣金昙花钿衬得容颜雌雄莫辨。月白云锦广袖垂落案几,袖口露出的指尖正轻轻叩着玉磬为舞乐打拍,他分明是极随意的姿态,却让满殿繁花都成了陪衬。
“殿主恕罪!”夜凌拿过跌落的披帛轻纱扑跪在地,抖如风中雏鸟。发间珠钗顺势滑落,不偏不倚砸在楚凌御袍角——这次是故意的。
这年头还有女人敢来自己这找死,楚凌御微眯着眼打量她,总觉得……
“无妨。”银澜轻笑如风抚柳,亲自俯身扶她,“可摔着了?”他腕间缠着的疗愈香囊拂过夜凌手背,那是百花谷特有的怜花咒,能愈万物伤痕。
“殿主……叶儿没事。”夜凌低着头嗓音好似沾过糖似的。
银澜笑着点点头看向一旁沉着脸的楚凌御抱歉道:“宫主要不先尝尝我刚从北境带回的蓝叶雪茶?”说完朝夜凌使了个眼神,示意她给客人赔罪。
夜凌行了礼,抬手为楚凌御斟茶,却突然打翻茶盏,滚烫的云露茶泼了楚凌御满身,她脸色顿时“惊慌失措”。
墨袍腾起白雾的刹那,她跌入个萦绕药香的怀抱,那银澜竟将她护在臂弯,广袖遮住楚凌御森冷的目光,殿主依旧抱歉道:“宫主息怒,此女是我近日新纳的侍妾。”
哈?夜凌这下神情是真的惊慌失措了,护短救人也不能这么胡说八道啊!
楚凌御手中茶盏碎成齑粉,他盯着夜凌发顶那缕未能完全染色的墨发,突然勾起冷笑:“侍妾?”
殿内百花瞬间凋零。
夜凌瑟缩着往花神殿主怀里钻,指尖却在他后腰画了个墨莲符——只有楚凌御能看懂的挑衅。
她故意捏着甜腻的哭腔:“妾身不是故意的……”
银澜安抚地拍她后背,一道治愈灵流涌入她经脉:“不怕,我在。”他抬眸迎上楚凌御杀人的目光,“宫主若要问责,不妨冲我来。”
楚凌御突然拂袖起身,玄玉扳指在案几刻下深痕:“本尊怎敢动殿主的心头好?”他经过夜凌时“不慎”碰落她腰间银铃,俯身拾起时指尖划过她脚踝——那里有他昨夜留下的咬痕。
“殿主侍妾这铃铛……”他着铃舌处的星陨砂,“倒是别致。”说完拂袖而去。
“……”夜凌心里首呼要完,这狗男人一向话不多,但人狠,还凶!但谁让他三天两头往这花殿跑的?自己也是……来瞅瞅当年榜一的风采……
三更梆响时,夜凌被留在暖玉池畔“侍药”。银澜散着银发倚在药塌,中衣滑落露出肩头狰狞的旧疤:“吓着姑娘了?这是万年前为采九幽灵花受的伤。”
他挺温柔,身材也……咳咳!
夜凌捧着药膏的手微颤,这人的伤疤走向,怎么这么像……神狱塔上的神纹,她眼里一沉,他见过神狱塔!
她故意将冰肌膏抹重三分:“殿主怎的跟其他男人一样,满口谎话。”
“谎话?”银澜轻笑一声,突然攥住她手腕,药香化作锁链缠上她腰身,“姑娘这易容术虽精妙,却忘了我百花谷最善辨魂……”他指尖抚过她耳后,假面应声而落,露出夜凌绝美真容,此时他却愣了下,十万年过去,她还是这么美。
殿外突然传来墨莲爆开的声响。
楚凌御踏着满地残花现身,弑神枪尖还滴着破阵的灵血:“离本尊的夫人远些,除非你想让百花谷变成百鬼窟。”
“呵呵……楚夫人好演技。”银澜笑着松开夜凌,肩头伤疤突然涌出黑血,他看向楚凌御眼里掠过丝无奈,“宫主,当年替你挡神狱塔攻击留下的旧疾,可否讨个解毒方?”
夜凌瞳孔骤缩——那伤口渗出的竟是虚空之毒!她并指按在他心口,混沌祖莲根须带着百草毒探入其经脉:“我来治吧,你跟虚空之主打过交道?”
他跟楚凌御果然更早之前就见过那神狱塔,可为何不将塔拿走,而是继续让其封印在天墟城旧址下?
“比楚夫人早几万年,”他咳嗽着吞下夜凌喂的丹药,“当年他骗我一起去天墟城旧址,说是有无上道种,谁曾想是那……”
楚凌御突然将夜凌扯回怀中,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解毒可以,先把衣服穿好!”他盯着银澜松松垮垮的衣襟,墨莲纹快爬上脖颈。
夜凌突然将两人手掌交叠:“不如双修解毒?”看着同时僵住的两男,她笑得花枝乱颤,“开个玩笑,尊上的醋坛子要翻了,我们该走了。”
临别时,银澜将枚桂花花簪插入夜凌发中:“此簪送楚夫人,中秋礼。”
“多谢殿主了。”当着楚凌御的面,夜凌大大方方真诚道谢。
两人破虚空回到灵墟宫,楚凌御突然将夜凌按在观星台凭栏处:“夫人今日玩得可尽兴?”他扯开她腰间伪装的银链,露出真正的墨莲铃,而后取下她发间桂花簪玩弄着,“这簪子可喜欢?”
夜凌盯着他手上那簪子上金灿灿的桂花,斟酌再三依旧道:“喜欢的。”
“……”楚凌御盯着她没说话,似乎在等她重说一遍。
夜凌只好又出声道:“真的喜欢啊,”边说边将楚凌御送的金步摇插入发间,求生欲爆棚,“夫君要是也喜欢,可以收藏,我还是觉得这步摇更适合我的气质。”
“真的?”
“嗯,千真万确。”
楚凌御突然将她抱起坐在凭栏上解释道:“你的生日是在中秋后一天,我最近总往花神殿那跑,是想让银澜帮培育一些稀有花种栽入宫里,不跟你解释是想给你惊喜。”
“嗯。”夜凌点着头没说什么。
楚凌御皱了下眉:“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你是觉得我猜忌你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夜凌首言。
“修行一途,三千大道亿万小世界,他们都说红颜转瞬枯骨,”楚凌御抬手抚上她的脸,声音低沉,“我活了太久,万年,十万年,几十万年,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活多久,但你出现后……我便想着,我其实还能活更久,只要你在。我这人不信什么情爱,但我信你夜凌,大道三千,你早己是我的道。”
夜凌沉默,红唇在他手中蹭了蹭,眼里流转着温柔的光。
楚凌御不再说话,把人紧紧搂入怀,他的挚爱,流落下界十万年重新回到自己身边,那段漫长的岁月里,相思毒熬人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