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维加斯的夜像杯调得太浓的龙舌兰,辛辣又危险。贝拉吉奥酒店的水晶吊灯在头顶晃出碎钻般的光,夜莺踩着细高跟穿过大堂,香奈儿No.5的尾调混着中央空调的冷意,在身后拖出一道若有若无的线。她的手袋里装着微型录音器,贴在大腿内侧的窃听器硌得生疼——那是林胜亲手给她粘的,当时他说:“要是托雷托的人搜身,就说这是我送的定情信物。”
3028房的门在她敲第三下时打开。开门的是个穿三件套西装的男人,左耳垂着颗钻石耳钉,像滴凝固的血。他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的锁骨停留半秒:“夜莺小姐?托雷托先生在等你。”
房间里飘着古巴雪茄的味道。阿尔·托雷托坐在飘窗的长沙发上,白发梳得一丝不乱,刀疤从左眉骨蜿蜒到下颌,在壁灯下泛着青灰。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瓶1982年的拉菲,两个水晶杯里的酒液晃着暗红的光。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扶手椅,声音像砂纸擦过钢板,“听说你给林送过不少情报?”
夜莺坐下时,故意让裙摆滑到大腿根。她二郎腿,手袋搁在膝盖上:“托雷托先生,情报贩子的规矩是——谁出价高,就为谁做事。”
托雷托笑了,刀疤跟着扭曲:“聪明。我要林的海上运输路线,具体到每艘货轮的出发时间、护航人数、武器配置。”他推过张支票,“五百万美元,先付一半。”
夜莺扫了眼支票金额,没碰。她摸出烟盒,点燃一支薄荷烟:“林的货轮有海军退役的安保,还有维克多提供的导弹。您要这些,不怕他报复?”
“他现在忙着收编卡米洛的残部,没空管我。”托雷托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再说了,我听说他最近在和墨西哥的红蝎帮眉来眼去?”
夜莺的瞳孔缩了缩。她吸了口烟,烟雾从鼻腔缓缓溢出:“红蝎帮的人上个月在长滩港劫了他的货,他恨不得把他们全埋进沙漠。”
“撒谎。”托雷托突然拍桌,咖啡杯里的酒液溅在桌布上,“三天前,他的人在圣迭戈和红蝎帮二把手见了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林的情报里,就有红蝎帮的毒品仓库位置!”
夜莺的手微微发颤。她掐灭烟头,露出恰到好处的慌乱:“您……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有自己的情报网。”托雷托的语气缓和下来,“夜莺小姐,我欣赏你的能力。但你要明白——在拉斯维加斯,只有站对了边,才能活下来。”他推过另一个文件夹,“这里有林和FBI腐败探员的交易记录,还有他在旧金山的妓院名单。你把这些交给FBI,我再加三百万。”
夜莺的喉结动了动。她翻开文件夹,里面的照片和银行流水让她心跳加速——那是林三年前为了救她,不得不和FBI探员科尔做的交易。她合上文件夹,抬头时眼睛泛红:“您要我背叛他?”
“这不是背叛,是自保。”托雷托的声音软得像块棉花,“林的势力扩张太快,东海岸的五大家族己经在磨刀了。你跟着他,早晚会被牵连。”
这时,她的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林胜发来的消息:“五分钟后,酒店会停电三十秒。”
她低头看表,指针指向21:15。窗外的霓虹突然熄灭,房间陷入黑暗。西装男骂了句脏话,摸出打火机。夜莺趁机把微型录音器塞进沙发缝隙,又把托雷托给的支票和文件夹调换——她早让庄羽伪造了份假的红蝎帮合作协议,此刻正躺在她的手袋里。
来电恢复时,她己经整理好裙摆。她抓起假文件夹,站起身:“我需要三天时间。”
托雷托点了点头:“三天后,老地方见。”
离开酒店时,夜风卷着沙漠的热气扑在她脸上。她摸出手机,给林胜发了条短信:“搞定。货轮路线在假文件夹里,托雷托的交易记录在沙发缝的录音器里。”
洪门总部的地下监控室里,林胜盯着监控画面里的夜莺,指节在控制台敲出轻响。阿杰站在他身后,绷带下的伤口还在渗血:“你真信她?她刚才和托雷托的对话,有一半在撒谎。”
“我信她不会害洪门。”林胜调出录音,托雷托的声音清晰传来,“……林和红蝎帮的合作协议,还有FBI的交易记录,三天后给你。”他转头看向阿杰,“她把真文件换成了假的,还藏了录音器。”
阿杰的拳头捏得发白:“万一她是双面间谍呢?三年前她能当FBI的卧底,现在为什么不能当托雷托的?”
“因为她爱的是我。”林胜的声音轻得像句叹息,“三年前在旧金山码头,她为了救我,挡了三枪。”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现在还留着弹片。”
阿杰沉默了。他摸出根烟点燃,火星在黑暗中明灭:“我只是怕……怕你再为她冒险。”
“我不怕。”林胜调出夜莺的资料,屏幕上是她穿FBI制服的照片,“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十西岁被FBI招募,二十岁当卧底。她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自己’这个词。现在她终于能为自己活一次,我不能再让她失望。”
凌晨两点,夜莺回到总部。她推开林胜办公室的门,他正靠在转椅上打盹,衬衫领口松着,露出锁骨上的伤疤——那是三年前她挡枪时,弹片擦过他留下的。
“醒了?”她轻声说。
林胜睁开眼,笑了:“等你呢。”他指了指茶几上的保温桶,“许叔煮的南瓜粥,热的。”
夜莺坐下来,舀了一勺粥。甜糯的米香在嘴里化开,她突然说:“托雷托要我交林和红蝎帮的合作协议,还有FBI的交易记录。”
“我知道。”林胜摸出她手袋里的假文件夹,“庄羽的伪造技术越来越好了。”
“你不怕我真的交出去?”
“不怕。”林胜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的旧疤——那是她当卧底时被毒贩砍的,“你说过,绝不损害洪门的核心利益。”
夜莺的眼眶突然发热。她抽回手,从包里掏出个U盘:“这是托雷托和俄罗斯寡头的军火运输路线,三天后从纽约港出发,运的是AK-47和火箭弹。”
林胜接过U盘,放进保险箱:“阿杰明天会带人去截货。”
“他还是不信任我。”
“他信任我。”林胜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他只是太在乎我,怕我受伤。”
夜莺沉默了。她想起三年前在医院,阿杰守在她床前三天三夜,说:“你要是敢死,我就把林绑来给你陪葬。”那时她就知道,这个看似粗鲁的男人,其实比谁都在乎林胜。
“睡吧。”林胜吻了吻她的额头,“明天还要去圣迭戈见红蝎帮老大,他听说卡米洛死了,想和我们谈新的合作。”
夜莺点点头,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窗外的拉斯维加斯还在狂欢,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她知道,这场与芝加哥黑帮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但只要有林胜在,只要洪门还在,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林,”她轻声说,“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在你和洪门之间选……”
“你不会有那天的。”林胜抱紧她,“因为我和洪门,从来都不是两个选项。”
月光漫过窗台,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远处传来警笛声,像首不知疲倦的歌,唱着这座城市里永远不会停歇的欲望与背叛。但此刻,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只有温暖的呼吸声,和两颗紧贴着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