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御花园里,元玖卿正在批阅奏折。独眼的视野让她略感不适,朱笔几次悬在"准"字上方又收回。忽然,白虎的咆哮声从宫门方向传来——这是有紧急军情的信号。
她放下笔,右眼处的玄铁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陛下!"青霜疾步而来,手中捧着北境加急文书,"元将军回朝了,还带着..."
话未说完,远处己传来清脆的银铃声。元玖卿抬头,看见元凛风尘仆仆的身影后跟着个穿异域服饰的少女。那姑娘约莫十六七岁,手腕脚踝戴着缀满银铃的链子,每走一步都像踏着某种古老节拍。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挂着的青铜面具——与元玖卿脸上的如出一辙!
"臣,参见陛下。"元凛单膝跪地,肩甲上还带着未化的雪。
少女却首挺挺站着,琥珀色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元玖卿:"你就是那个为情郎挖眼睛的女帝?"
园中瞬间死寂。元玖卿的朱笔"咔"地断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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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熏香也盖不住火药味。
"她叫铃铛,是崔无命的关门弟子。"元凛将茶盏推到少女面前,"北境石瘟的解药,多亏她..."
"我要住在这里!"铃铛突然指着窗外某座宫殿,"就那个有梧桐树的!"
萧景珩刚巧进门,闻言皱眉:"那是景王府。"
"我就要住嘛~"铃铛蹦到萧景珩面前,银铃叮当作响,"听说王爷剑法超绝,能不能..."
她的手即将碰到萧景珩袖口时,元玖卿的茶盏突然炸裂!
"陛下恕罪。"元凛一把拽回铃铛,"这丫头在山野长大,不懂规矩。"
元玖卿慢条斯理地擦去手上茶水:"无妨。即日起,铃铛姑娘入住..."她指尖在案几上轻叩,"凤梧宫。"
萧景珩猛地抬头——凤梧宫与景王府就隔着一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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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元玖卿在御案前心不在焉。
奏折上的字迹模糊成片,右眼空荡处隐隐作痛。更烦心的是窗外不断传来的银铃声——铃铛正在凤梧宫前跳某种古怪的祭祀舞,而萧景珩居然在旁观!
"陛下。"青霜悄声禀报,"查清了,那姑娘确实是崔神医的弟子,但..."
"但什么?"
"北境传言,她是崔神医为靖王准备的..."青霜声音越来越小,"...续弦。"
朱砂笔在奏折上拖出长长红痕。元玖卿起身摘下面具,左眼里的寒意吓得青霜连退三步:"备马,朕要出宫。"
她换上夜行衣从密道离开时,没发现铃铛的舞蹈突然转向宫墙方向,银铃节奏变得诡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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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的后院练武场,萧景珩正在擦拭龙鳞剑。
"王爷~"铃铛的声音从墙头传来,"接住我呀!"
少女如蝴蝶般跃下,异香扑面而来。萧景珩侧身避让,却见她落地时故意扭伤脚踝:"好疼..."
暗处的元玖卿眯起独眼。这拙劣的把戏,萧景珩若敢...
"青霜。"萧景珩突然唤来暗卫,"送铃铛姑娘回宫。"
铃铛嘟着嘴拽他衣袖:"人家想学剑嘛!"
"本王的剑..."萧景珩抽回袖子,"只教心上人。"
墙外的元玖卿无意识勾起嘴角,转身时却撞上一堵肉墙——元凛抱着双臂站在巷口:"陛下也来赏月?"
面具下的脸瞬间发烫。她正欲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银铃暴响!
"不好!"元凛脸色大变,"那是..."
凤梧宫方向腾起冲天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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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玖卿赶到时,整座宫殿己陷入火海。
"铃铛还在里面!"元凛要往里冲,却被热浪逼退。
萧景珩的龙鳞剑突然发出嗡鸣,他盯着火焰中心:"不对...火里有东西..."
"轰——"
房梁坍塌的巨响中,一道人影缓步走出火场。铃铛的银铃尽数碎裂,异域服饰烧毁大半,露出其下绣满符咒的裹胸布。最骇人的是她左肩——那里有个与元玖卿右眼伤痕一模一样的火焰形烙印!
"终于装不下去了。"她舔了舔嘴角的血,"姐姐。"
元玖卿的独眼骤然收缩。这个称呼,这个烙印...
"你是...阿沅?"
铃铛大笑起来,声音突然变成成年女性:"错,我才是真正的元玖卿!"她撕下脸上一层皮,露出与元玖卿九分相似的面容,"而你,不过是个承载蛊王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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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场外围,铃铛...不,现在该叫她阿沅了。她坐在断壁上晃着腿,脚踝银铃竟在烈焰中完好无损。
"当年太后用禁术将我们分开。"她指尖绕着发梢,"你承载蛊王,我继承记忆。"突然指向萧景珩,"包括和他指腹为婚的约定。"
元玖卿的指尖掐进掌心。难怪初见时萧景珩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胡说!"元凛突然拔剑,"当年明明..."
"当年你亲手将'她'送去迷雾山庄。"阿沅跳下来,每一步都在焦土上留下燃烧的脚印,"而把我...扔进了炼蛊炉。"
萧景珩突然挡在元玖卿身前:"你不是阿沅。"龙鳞剑指向对方心口,"她这里...没有月下盟。"
阿沅的表情瞬间扭曲:"那是因为你被骗了!"她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与元玖卿一模一样的凤凰纹,"看清楚了,谁才是..."
元玖卿的软剑己抵住她咽喉:"证明给我看。"
火光映照下,两个"元玖卿"对峙着,连微小的表情都如镜像般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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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沅突然笑了。
她后退半步,从怀中掏出个水晶瓶——里面浸泡着一枚眼球,瞳孔是璀璨的金色。
"想要吗?"她晃了晃瓶子,"你的右眼...可是藏着蛊王全部力量哦~"
元玖卿尚未反应,萧景珩的剑己刺穿水晶瓶!液体飞溅中,那枚眼球竟化作金粉消散在空气中。
"幻蛊。"元凛恍然大悟,"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阿沅。"少女的声音突然变成苍老男声,身形如蜡般融化,最终露出张布满烧伤的脸,"但也不是铃铛。"
崔无命的烟杆从废墟中飞来,被他稳稳接住:"好久不见啊...丫头。"
真正的铃铛从暗处跑出来,手腕上银铃叮咚作响:"师父!戏演完啦?"
元玖卿的剑哐当落地。她转向萧景珩:"你早就知道?"
"知道你会吃醋?"萧景珩眼中含笑,"嗯,比预计的早两个时辰。"
元凛突然咳嗽:"那个...臣突然想起边关还有军务..."
崔无命拽着铃铛溜得飞快:"徒弟啊,为师教你什么叫察言观色..."
废墟上只剩两人。元玖卿抬手要摘面具,却被萧景珩按住:"别动。"
他轻轻抵住她额头,月下盟的印记在火光中微微发亮:
"不管你缺眼睛还是缺心眼..."
"都是我的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