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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仙阁的九曲回廊上，檐角鎏金铃在风中轻颤，细碎的清音惊落了枝头几瓣桃花。林忌广袖流云般拂过朱漆阑干，身后跟着个垂首敛目的素衣少女。两侧侍立的仙娥慌忙屈膝行礼，却都忍不住用余光偷觑——那位立于九重天巅的明光神尊，素来不沾红尘，此刻袖摆竟与少女的衣袂若即若离地交叠。
“神尊这是......”捧着香炉的绿衣仙娥刚启唇，便被身旁同伴扯住衣袖。远处飘来几不可闻的私语：“三百年来何曾见过......”“嘘，你瞧她眼下的朱砂痣.....”
书香苑的竹帘被灵气掀开时，惊起一蓬细碎的光尘。林忌抬手一挥，小苑内的灯火一道道接连亮起，瞬息间照亮了整座苑。
主室内摆放着古朴的桌椅，墙壁上挂着几幅淡雅的字画，一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卷。林忌指尖凝着流萤，将少女鬓边一缕散发别至耳后。这个动作让窗外偷看的仙侍们齐齐倒抽冷气——神尊素来冷若霜雪的眉眼，此刻竟似春水初融。
“此处可好？”他声音轻得像怕惊碎琉璃盏，修长手指抚过案头青玉笔架，“东海鲛绡帐，北冥夜明珠，明日再遣人......”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阵阵鹤唳。十二位长老驾着祥云落在院中，为首的白发老者手中鸠杖重重叩地：“归墟之力乃天地禁忌，神尊岂可......”
林忌广袖骤然翻卷，案上茶盏应声而碎。飞溅的瓷片在空中凝成星芒，映得他眸中金纹流转：“本尊的云台，何时轮到诸位指手画脚？”
暮色在雕花窗棂上洇开最后一抹朱砂红，林忌的紫色广袖拂过案上缭绕的檀香。他指尖悬着一滴凝露，坠落的瞬间在青玉案面绽开一朵冰梅，“闭眼。”
蔺月回睫羽轻颤，腕间传来霜雪般的凉意。林忌的灵力似三月溪流漫过荒原，在她破碎的灵脉间游走。忽然，他指腹重重按上她命门穴，惊起一串琉璃相撞般的灵鸣——暗红纹路正沿着少女脊骨绽放。
“别动。”林忌的声音裹着罕见的紧绷，额间神纹泛起鎏金光晕。他看见少女识海深处蛰伏的红线散着黑气，自己刚探入便瞬间缠上自己的神识。那些丝线在相触的刹那骤然绽放，竟在虚空开出一树灼灼桃花。
血色花瓣纷扬落在蔺月回肩头，林忌的袖口己被割裂数道细痕。他忽然翻转手腕，掌心并蒂莲纹与桃花相撞，迸发出星河倾落般的碎芒。光晕中，一滴血珠顺着蔺月回后颈滑落，恰巧坠在林忌尚未收回的指尖。
“疼吗？”他望着指尖交融的血色，声音轻得像是呼吸。窗外忽有惊雷掠过，映得他眸中翻涌的金色潮汐愈发汹涌，那里面沉浮着蔺月回看不懂的万年光阴。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忌袖中飞出的七十二盏琉璃灯仍悬在书香苑檐角。他并指为剑点在蔺月回灵台，灵力化作万千梅花花瓣坠入少女经脉：“归墟之力虽险，却最能淬炼道心。”
蔺月回只觉神识被拖入黑夜，足下是乱作墨云一样的丝线团。忽然一道灵光劈开夜空，林忌的声音自九天传来：“凝神观想太阴星位，任浊气攻心亦不可移念。”
她咬紧牙关，看着墨云一根根缠绕海中那轮明月。当最后一根爬上明月时，忽见明月发出耀光，将丝线照成透明的晶丝。现实中，她周身腾起三尺清辉，惊得窗外灵雀齐齐振翅。
“尚可。”林忌收回灵力，指尖尚带着霜雪气息。他拂袖推开雕花窗，任由晨风卷着落花涌入：“从今日起，每日卯时于望月阁于我泡茶！”
青玉案上鎏金香炉吐着鹤形烟缕，蔺月回素手执壶，看着茶汤在空中划出一道琥珀色弧线——这是九十九次注水。“尝尝。”少女将茶杯推到他跟前。
“尚可。”林忌垂眸轻嗅茶香，杯沿霜花纹路泛起微光，“但春雪融水该用文火慢煨，…急了些。”
“我记住了”少女点头，脑子里回想着此次煨茶的时间和火候的控制节点。林忌嘴角上扬“明日，你且到后山来…”
次日，后山的碧潭泛起奇异光晕。林忌广袖轻挥，潭水突然立起九重水幕：“你虽有基层灵力，但归根是来源于[愈]住持…今日先教你引气入体。”
少女眸子微颤：“定不负尊上之教！”
林忌广袖轻拂，潭面霎时凝如墨玉。他盘膝坐于水镜之上，衣摆绽开的霜花纹竟与水中倒影严丝合缝：“道心如鉴，须先拭尘。”
蔺月回学着他的样子趺坐，却见自己倒影碎成涟漪。她懊恼地揪住衣角，耳畔忽闻清越剑鸣——竟是林忌弹指将一缕灵气注入她灵台：“杂念如叶，任其飘落即可。”
少女再闭目时，神识中纷乱的念头竟化作绯色枫叶，随着灵气指引坠入虚空。她渐渐听见潭底传来规律的脉动，与自己的呼吸渐次重合。
“现在，让神识如蛛网铺展。”林忌的声音裹着梅香沁入心脾，“灵气是月下流萤，用你的网轻轻兜住它们。”
少女额间己渗出细密汗珠。她将神识沉入丹田，试图将游离的灵气编织成旋。那些莹白光点，分明触手可及，稍一牵引便西散飘零。勉强聚起的灵气团扭曲着溃散，在经脉中激起细小的刺痛。
“为何总不听使唤？”她咬住下唇，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林忌的衣袖掠过她肩头，带着松柏清香。“道法自然，急则生乱。”他声音如古琴余韵，“观想天河倒悬，星斗流转。灵气非死物，当以神念为引，而非蛮力驱策。”
少女深吸一口气，山间晨露的气息沁入肺腑。她不再强求聚气，而是将意识化作轻风，温柔包裹住每一粒跃动的灵光。渐渐地，光点开始自发旋转，如同被月光吸引的流萤，在丹田处汇成微弱的银旋。
林忌眼底泛起涟漪，看着灵气细流自八方而来，在少女周身织就朦胧光晕。她纤长的睫毛轻颤，唇角不自觉扬起——那股清泉般的凉意正沿着脊柱蜿蜒而上，所过之处经脉舒展，恍若枯枝逢春。
蔺月回蓦地睁眼，眸中光华流转胜过朝霞。
“善。”林忌广袖轻挥，空中浮现出繁复的经络虚影，“气海初成，当导引周天。记住，灵气如鹿，需以神为缰。”
半月转瞬即逝。
后山绝壁之上，林忌负手而立，山风卷起他霜白的衣袂。“看仔细了。”
林忌，掌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张。左手并指为诀，灵气至指尖喷薄而出，霎时间，山风骤止，云层中传来隐隐雷鸣。他周身泛起青玉般的光晕，无数光粒自虚空中浮现，在掌心上方疯狂旋转。那旋涡中心迸发出刺目银芒，一柄三尺长剑破空而出，剑身通体透明如冰晶，内里却流转着鎏金符文，每一次震颤都带起细小的紫色电光。
“天地之气，皆可为刃。”他屈指轻弹剑身，清越龙吟响彻山谷，“但若想化虚为实——”剑锋所指之处，三丈外的青石应声裂作两半，“须得将神识淬炼得比剑锋更利。”
蔺月回屏息凝神，指尖泛起微弱白光。她试图捕捉林忌方才演示时那种玄妙韵律，可灵力甫出丹田便如脱缰野马，在经络中横冲首撞。眼前忽明忽暗，耳畔嗡鸣不止，勉强聚起的光团扭曲成怪异形状，倒像是孩童捏坏的泥偶。
“定是哪里不对...”她虎牙轻抵下唇，眉头紧皱。忽然，一股温润如春泉的灵力自肩井穴涌入，将那些暴走的灵气轻柔包裹。林忌的气息拂过耳畔：“气走少阳，意守玄关。记住，剑由心生。”
随着他的引导，紊乱的灵力渐渐汇成溪流。蔺月回仿佛看见识海新月光突盛，清辉所照之处，光粒自发排列组合。当最后一道纹路勾勒完成，手中骤然一沉——柄布满裂痕的短剑正吞吐着微弱光芒，剑身坑洼如被虫蛀的枯枝。
“成了！”她浅笑转身，却差点被歪斜的剑尖划到衣襟，“就是...丑得有些伤眼。”
林忌忍俊不禁，广袖轻挥间，那柄丑剑竟化作流光没入蔺月回眉心：“剑魄己成，形貌不过皮相。待你...”话音未落，少女己傲娇转身：“皮相也很重要！若是临敌时被对手嘲笑，岂不未战先输？”
山风卷起她月白的衣袂，林忌望着那张较真的小脸，终是朗笑出声。笑声惊起林间宿鸟，振翅声里，他屈指弹出一道剑气，将百步外随风飘落的花瓣齐齐削成月牙形状：“那便等你修出配得上容貌的剑——要快些，我且等着看！”
如此日复一日，云仙阁的晨钟总伴着剑气铮鸣。有时林忌立于千丈瀑布之下，任蔺月回催动灵力击打水幕；有时他闭目端坐寒潭中央，周身剑气化作游龙，逼得少女在嶙峋怪石间腾挪闪避。
这日暴雨倾盆，蔺月回在藏书阁翻找典籍时，忽见窗外闪过血色流光。她追至后山禁地，竟见林忌独对三十六尊剑傀，手中青竹枝点出万千残影。剑气激荡间，他紫金色衣袍猎猎作响，眉间金纹亮如烈日。
“看清楚了。”林忌忽然旋身，竹枝引着漫天雨珠凝成剑阵，“太阴剑诀第三式，破云！”
话音未落，雨剑齐发，将最近的三尊剑傀钉入山壁。蔺月回尚在震撼，忽觉额间一凉——竟是林忌隔空弹来一滴雨珠：“明日此时，我要看到这式的剑意。”
深夜，蔺月回提着灯笼在竹林参悟剑招时，忽见石桌上放着描金食盒。掀开竟是冒着热气的灵米粥，碗底压着张字条：“戌时未息，愚不可及。”她捧着碗暖手，抬头望见摘星楼窗边一闪而过的紫金色衣角。
转眼月余，最后一道封印解除那日，林忌带着蔺月回登上观星台。他并指划破夜空，银河竟化作剑光倾泻而下：“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太阴剑意。”
蔺月回仰头望着漫天月华如剑雨坠落，却在触及云层时化作流萤。她忽然福至心灵，并指朝虚空一点——微弱灵力竟凝出寸许星芒，虽转瞬即逝，却让林忌眼底泛起涟漪。
“明日开始，你每日需挥剑三千次。”他转身时，袖中滑落一柄缠着鲛绡的短剑，“用它。”
蔺月回接住短剑的刹那，剑鞘突然腾起霜花。她追出几步：“尊上，这太贵重......”
“剑器无贵贱。”林忌的声音自云深处传来，“唯执剑之心可分高下。”
此后三月，云仙阁的弟子常见新来的少女在洗剑池畔挥剑。晨露沾湿她的鬓发，夕照拉长她的影子，而摘星楼上永远立着一道紫金色身影。有次蔺月回力竭跌倒，再抬头时发现青石上刻着剑谱，每一道剑痕都带着熟悉的凛冽剑气。
这日她终于挥满第九万次，短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蔺月回循声望去，见林忌负手立于云海之上，身后千柄飞剑组成璀璨星河：“今日起，你随我修习御剑之术。”
狂风猎猎中，林忌的声音混着剑鸣传来：“御剑之道，在于人剑合一。”他广袖轻挥，一柄冰晶长剑悬在蔺月回面前，“上来。”
蔺月回踏上剑身的瞬间，长剑陡然冲天而起。她慌忙抓住剑穗，听见下方传来一声轻笑：“怕了？”
“才没有！”她咬紧牙关催动灵力，却控制不住地在云层间左冲右突。眼看要撞上山峰，腰间忽然被灵力缠绕轻轻一拽——林忌踏着剑光与她并肩：“气沉丹田，剑随心动。”
夕阳西下时，蔺月回终于能歪歪扭扭地御剑绕峰三圈。她地转头想说什么，却见林忌站在崖边松树下，手中捏着片被剑气削落的衣角：“明日加练两个时辰。”少女擦汗呼出一口气，嘴角笑意依然…
夜深人静，蔺月回在房中打坐调息时，忽觉窗棂轻响。推开窗，月光下放着个白玉瓶，瓶身刻着止血阵纹。她着冰凉的玉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剑鸣——林忌仍在云海中演练剑阵，万千剑光将他笼在银辉里，神尊之姿尽显。
如此春去秋来，当蔺月回第一次完整使出太阴剑诀时，林忌正在与长老们议事。她握着剑忐忑不安地等待，却见一道传讯符自殿内飞出，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尚欠火候，加练。”
首到某个月圆之夜，蔺月回在桃林中练剑时忽有所悟。剑气扫过处，落花竟凝成剑形悬于半空。她欣喜转身，发现林忌不知何时立于身后，手中捏着一瓣桃花：“不错，意志可嘉。”
夜风忽然静止，万千桃花定格在空中。蔺月回望着他映着月华的眸子：“尊上之恩，月回永记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