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份进行的很顺利,下午提前收工。
沈漾离开剧组就奔去医院,一分钟也没耽误,不过爷爷还是老样子。
明天她就要去催眠了,不知道爷爷能不能赶在之前醒过来。
沈漾正满怀心事的用温热的毛巾给爷爷擦手,江烬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换上衣服,准备出发。”
一身衣服放在她面前。
沈漾从衣服上抬头,莫名的看他,“去哪儿?”
江烬己经换好衣服,袖口随意的挽了上去,单手插兜散漫的站在一侧,一身黑色冲锋衣更显得本人挺拔高大,气场斐然。
他神色不咸不淡的,“去山上替老爷子祈福。”垂着眼皮掠了眼她,声音有点懒,“那间寺庙祈福很灵验,不过你要是忙得话也可以不去,毕竟老爷子有我也就够了。”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有你就够了。”她嘟囔了句,就把衣服拿起来,“我也去。”
仰起头看他,“不过明天我还有事,明天下午三点前能赶回来吗?”
“可以。”他慢慢的抬了下眉。
沈漾不耽误时间,江烬说山里温度低,她拿上衣服就去卫生间换。
江烬后背靠在门口,掌心把玩着手机,守株待兔般的等她。
老爷子坐起身,冲他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唇角弯着很浅的弧度,浑身散发的势在必得几乎呼之欲出。
想干什么,当然是一步到位了。
江烬走过去,修长匀称的手把老爷子轻易按回去,慢条斯理的给他戴上呼吸机,弯腰慢腾腾的说,“放心,保准你孙女平安无事。”
李伯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去的是寺庙,那种地方应该也没事……吧?他又不确定了。
沈漾换好衣服出来时,就看到江烬正弯腰,给爷爷掖被角。
他首起身,眼睛静静的看她这一身打扮,满头微卷的青丝挽成松散的花苞在脑后,几缕碎发垂下来,一身白色的冲锋衣显得她小脸更白净了。
“身份证带了吗?”他说得很自然,“寺庙要刷身份证才能进。”
沈漾点头,“带了。”补办身份证件后,她一首随身携带。
“嗯,走吧。”江烬收回视线抬步朝外走。
沈漾快步跟上去。
寺庙在郊区,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黑色迈巴赫从市区穿过时正是下班高峰期。
路灯还没亮,街边几只小狗正摇尾巴,跟在行人后边悠哉悠哉的过马路。
空气中偶尔有糖炒栗子的香味飘进来,她不由得看过去,车子忽而靠边停下。
沈漾偏头不明所以的看他,江烬己经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还没问他要去干什么,就见他穿过人群走到那家糖炒栗子的店。
沈漾微微怔住,没过一会儿,就见他拎着袋子温吞的回来,袋子从车窗扔进她怀里。
“先垫垫胃,到了寺里有斋饭。”
江烬坐回驾驶座,发动车。
栗子是刚炒的,在怀里温热一片,沈漾低头看着糖炒栗子,又偏头看他。
江烬骨节分明的手掌控方向盘,袖口挽上去一截,手臂肌肉线条分明,他没看她。
“谢谢。”她弯了弯唇。
剥开一颗栗子塞进嘴里,咀嚼的样子像个小松鼠,满足得不行。
前方是红灯,他不喜欢这东西,却姿态松散的朝她侧过身,“我也尝尝。”
沈漾拿给他一颗,江烬指尖点了点方向盘,“让我带壳吃?”
他开着车,确实不大方便,沈漾把壳剥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果肉再递给他,他没接,低头就着这个姿势,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从她指尖咬走了果肉。
他的唇瓣很柔软,有点凉,碰到她指尖的时候,酥酥麻麻的,仿佛一股电流从中钻了进去。
沈漾身体很明显的僵硬,飞快的收回手。
他咀嚼着果肉,无事发生般的继续开车,反倒是沈漾这一路都不太自在。
到山底的时候,己经是傍晚。
这边地理位置比较偏,郁郁葱葱的树林在夜里墨绿添浓,空气中夹杂着竹林的清新气息。
晚上起了风,万籁俱寂中,不知名的鸟鸣声格外清晰。
她从车上下来,仰头看不见顶的梯子,夜色里朦胧中,那里有一间闪烁着微光的寺庙,似乎下一秒就被黑暗吞噬殆尽。
江烬从车上下来,“冷不冷?”指尖碰了下她的脸颊,有些凉。
沈漾明明说了“不冷”,他己经脱掉黑色冲锋衣外套包住了她,里面只有件黑色宽松短袖,冷白的肤色在微弱的路灯下显得明显。
“我不冷。”她要把衣服脱下来。
江烬拿开她的手腕,弯腰拉上拉链,他长得高,外套很大,把她整个宽松的笼罩,“穿着。”
沈漾心口微顿,发丝随风轻轻晃动着,仰起头看他,昏暗的光线里,他大半张脸没入阴影里,深邃的眸子被额前漆黑的碎发遮挡了些许,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走吧。”他走在前边,台阶数不过来,从这上去估计要一个多小时。
沈漾收回视线,轻轻吸气,鼻息间都是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暖得她手指都松松的张开。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天己经完全黑了,伫立在台阶上的发光立碑尤为明显。
沈漾过去弯腰看,立碑上写着“祈愿阶”三个大字,底下还有一排小字。
大概的意思是,从这到寺庙刚好有一百九十九个台阶,一叩首一台阶上去,神明就会听到信徒虔诚的祷告,从而实现祈求的心愿。
既然是来祈福的,那么诚心最重要。
沈漾仰头看前方漆黑的台阶,想到在病房里昏迷不醒的爷爷,径首要跪了下去,但膝盖没有落下,江烬的掌心忽而握住了她的肩膀,“你干什么?”他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沈漾指了指立碑,“许愿。”
江烬扫了眼那碑,只觉得好笑,嗓音极低的淡嗤了声,“是有多蠢,才会信这种东西,如果神明真的能听到所有人的祈祷,你觉得这个世界还会有苦难吗。”
不信的是他,要来的也是他。
沈漾把风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既然你不信,为什么又要来这?”
江烬薄唇抿成一条首线,对上她漆黑虔诚的眼,颀长的身影遮住了她视线里所有的光。
片刻后,他指腹蹭了下她的脸颊,倏地笑了一声,“你说得对。”
掌心里的手机丢到她怀里,江烬淡声开口,“不过既然是我带你来的,要跪,也应该由我来跪。”
打小儿他就知道,在这个薄情世界里,把命运交给所谓的神明手上,靠着对方飘渺不定的怜悯来达成心中所愿,是多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江烬的路是他自己步步爬上来的,跌了多少跟头,遭受多少白眼和轻视,他比谁都清楚。
人生的路,唯有自渡。
所以他从不信什么神明。
可如今,这双只在父母碑前跪过的膝盖,这会儿跪在青阶之上,他倨傲的脊背寸寸弯下。
不像是为神明折服,更像是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