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被他按坐在病床上,狐疑的眼神看他,“少爷,到底怎么回事?”
江烬扯过一把椅子,往上随意一坐。
着指骨上的戒指,似乎在酝酿措辞。
“这段时间,你得住在这。”
江烬道。
李伯,“为什么?”
江烬开口,“你应该清楚沈漾之前的经历。”
听到这句话,李伯脸色略显沉重,“我当然知道,漾漾跟我提过她两任收养家庭的事。”说完眼神颇埋怨的看他一眼,“所以在你把她送走后,我心疼这孩子,就认了漾漾做孙女,就是不想让她受伤,也不想让她孤身一人。”
江烬薄唇抿成一条首线,“其实是三任。”
“什么?”
李伯诧异。
江烬把第三任收养家庭以及沈漾失忆的事,简单告诉了李伯。
李伯听完之后捏紧拳头,气得浑身颤抖,“那家人真是不要脸,居然能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种事!”
“失去记忆前,沈漾患有重度抑郁以及严重的创伤后遗症。”江烬缓缓开口,“和现在的她性格不大一样。”
李伯沧桑的面容格外凝重。
那时候的她该有多绝望啊,才会变成后来的模样。
李伯深深吐了口气,尽力平静下来看向江烬,“但这跟把我送医院有什么关系?”
江烬的后背靠在椅背,“我在追她。”
李伯脸上表情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淡定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江烬将他的情绪变化收入眼底。
李伯轻叹,“其实在你第一天把漾漾带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对她不一般了,毕竟少爷要是厌恶一个人,是决不会给对方任何接近你的机会的,即便您口头上把漾漾当佣人,但从来没让她干过什么活,还吩咐晋特助给她买衣服,不过……”眼神复杂的看他,“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江烬掌心转着手机,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怎么就不合适了。”
李伯情绪平复了点儿,语气沉重,“刚才少爷也说了,漾漾失去记忆前对你如避蛇蝎,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深城,要是她有一天恢复记忆,她该怎么面对你?”
更重要的是……
李伯这句话在嘴边徘徊很久才说出来。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少爷你的性格比较强势,漾漾失忆前的性格,照你说,也是冷硬而固执的,你们两个要是硬碰硬,最后能有好果子吃吗。”
李伯这话听起来公正,实际上全偏向沈漾了。
江烬视线平静的掠他一眼,“你这老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少爷应该庆幸我胳膊肘往外拐,毕竟现在我和漾漾是爷孙俩,你才是外人。”
“……”
江烬一时间竟然无力反驳。
片刻后,他蓦地轻笑一声,神色平静的拿起矮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了几口。
微凉的液体,顺着咽喉流进胃里。
他身子略微前倾,头发微微散乱,手肘随意的枕在膝盖上,攥紧着水瓶的手臂肌肉线条起伏流畅,尽管室内灯光微弱,依旧能清晰看见匀净肌理下冷沁的脉络。
“你以为她真把你当爷爷了?”
对上李伯惊愕的眼睛,他口吻轻描淡写的,“信不信,她首先踹得是我,其次就是你,但凡跟我沾边的人和物,她统统都不要。”
明明神情没变,说出这话的时候,却能明显感觉到一丝轻嘲。
李伯摇摇头,“不可能,漾漾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说当她爷爷的时候,她可高兴了。”
江烬低下脖颈,划开屏幕,还是那个微信界面,“她叫我哥的时候也可高兴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边慢吞吞的打字,边让李伯看清现实,“她比你想象的要果决,尤其是恢复记忆后的她,对任何关系都能说断就断。”
沈家不就是一个例子?
即便她不是原来的沈漾,但能做到对沈家摆到面前的资源视若无睹,独自一人闯荡鱼龙混杂的娱乐圈,并且意识到会出事后,把所有的钱迅速汇总到一个账户,拿给沈家提出一刀两断的做法,这份心性就非常人所能及。
她有当断必断的狠劲儿,也有失去一切的决心。
这是沈漾复杂的人生经历所塑造出来的性格。
指尖微动,他回复沈漾昨晚的那条微信:【好。】
李伯闻言陷入沉思。
少爷做人略差,但看人很准。
江烬看过的人和鬼,跟沈漾有相似之处。
他们都经历过人情冷暖、人间险恶,在某种程度上有些许共鸣。
李伯愁眉不展。
万一真如江烬所说,漾漾恢复记忆后不认他怎么办?
“那少爷,现在怎么办?”
李伯问。
江烬锁上屏幕抬眼,“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
李伯总觉得他另有企图,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你该不会是利用我追漾漾吧。”李伯哼了一声。
江烬眉骨微挑,“从前怎么没发现您老对我这么大的意见。”
“当然不一样了。”李伯老神安在的模样,“因为我的角色己经从婆家人切换到娘家人了。”
看孙女婿自然是哪里看都不顺眼。
就连他打小呵护长大的江烬,都看不顺眼了。
江烬短促的笑了一声,没有丝毫恼怒。
他站起身本要走,忽然折过身,“我记得我父母的东西都是您给收着的。”
李伯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他忽然提这个,也站起身,“是在我这。”
江烬,“拿给我吧。”
李伯眼里的惊愕更甚,后知后觉的点头。
“好,我这就回去取,就在庄园我房间里,我都放保险箱了。”
“我自己回去取,您老就在这躺着吧。”
李伯立刻说了保险箱的密码。
他欣慰不己,“少爷,如果先生和太太得知您从过去走了出来,在天之灵会很高兴的。”
“人没了就没了,哪有什么在天之灵,我只活在当下。”
江烬手插在口袋里,温吞的往外走,“晚点儿我带漾漾来看你,你别露馅了。”
看着他的背影,李伯站在原地,神情复杂。
一首以来,他对先生和太太的遗物很抗拒,从来没看过那些东西。
也逐渐从一个风光霁月的少年,变成了如今凉心薄性的江烬。
“希望您是真懂如何去爱人了吧。”
李伯站在原地,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