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面沉如水,墨玉般的水眸中满是寒意,一声冷厉的吩咐刺入众人耳中。
“端盆水上来!”
许怀山以为许知意要净手,便促狭地吩咐管家:“去打盆水来。”
那黑脸尖瘦的管家也是个坏种,知道许怀山想整许知意,屁颠屁颠跑到自已房间,取了他自已洗脚洗屁股的木盆,打了半桶井水倒进盆里,
恨恨地想:“小杂种,先闻一闻爷爷的脚臭味儿吧!嘿嘿!”
而后便兴冲冲的端着半盆凉水进了正厅。
许知意:“搁在桌上。”
管家依言将脏盆子放在了案桌上。
许怀山认出这是管家洗脚洗屁股的盆子,心里一阵嘻嘻。
许知意缓缓解开手上的血帕子,挤出两滴血,洒进水里。
众人都看傻眼了,她这神叨叨的又要干啥?
许知意沉沉的扫了众人一眼,看着许怀山,黑眸中恨意翻涌,道:“过来,喝一口。”
许怀山:“???我喝这水吗?”
沈承修:“喝!”
许怀山顿时一脸吃了翔的感觉,可是沈承修发了话,他不敢不从,狠狠的瞪了管家一眼。
管家差点没吓死,完了,完了,全完了,这下要被老爷罚死了!
许怀山忍着恶心,趴到水盆子上喝了一小口水。
一股子脚臭味混合着茅坑的大粪味,熏得他干呕了几声。
冰水划过喉管,缓缓流进胃中,好像有一把冰刀刨开了他的五脏六腑,好在只是一瞬,这股疼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便消失了。
许知意四平八稳的坐在圈椅之中,沈承修从袖子里取出记录本儿,喝令许怀山奉上笔墨纸砚。
正式问话就此开始。
许知意:“报上名姓!”
许怀山老老实实的说:“许怀山。”
沈承修落墨写下“许怀山”三个字。
许知意狠厉地看着许怀山,肃着脸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是说了假话,立刻便会生不如死!”
许怀山抬眼了看那脏臭的盆子,皱了皱眉,知道她的血怪异,心里先打起了突突。
“想问什么就问吧。”
许知意:“你对我爹做过的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
许怀山一怔,这算什么狗屁问题?
许怀民这个庶子在他眼中还比不上一条狗,谁会记得跟一条狗之间的事情?
许知意:“说!”
许怀山这才努力地在记忆中翻了翻,他和许怀民之间还真有那么一件小事值得说道说道。
许怀山陪着笑脸说:“知意啊,你爹虽是庶子,我却一直拿他当亲弟弟待……”
话还没说完,肚子里便是一阵剧烈的绞痛,他这才明白为何许知意特意叮嘱他一定要说真话。
原来说假话会肚子疼。
许知意凝目注视着他,用眼神催促他继续。
许怀山硬着头皮说:“你爹这个人冷心冷情,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可是在他十八岁那年……”
他想起那一年的某个夏日,在南边儿经商的大伯父突然回京。
家宴上,大伯父拿出一颗莹润璀璨的红宝石做赌注,说凡是许家子弟,不论嫡庶,只要谁能以此宝石为题作一首诗,拔得头筹者,便可得到这红宝石。
那颗红宝石华光璀璨,是难得的好宝贝,谁不想弄到手?
许怀民虽是庶子,文采却极好,只可惜他不得长辈们欢心,无法参加此次宴会。
许怀山便动了歪心思,令心腹找到许怀民,责令他替自已作了一首诗。
不出例外,许怀民的诗赢得满堂喝彩。
大伯父当即宣布红宝石归许怀山所有。
许怀山正要兴冲冲的接过那颗红宝石时,
许怀民竟从院子里冲了进来,说这首诗是他写的,为了自证,甚至一口气又连做三首更加精才绝艳的诗。
于是乎,大伯父改变主意,将这颗红宝石奖给了许怀民。
许怀山:“你爹向来不争不抢,甚至有些胆小怯懦,偶尔得到好东西也会主动交给你祖父,
那天,他竟敢冲到家宴上争抢这颗红宝石,实在令人意外……”
听到此处,许知意眉心一动,难道爹就是用这颗红宝石做了那朵小红花儿,并且送给了他心爱的女子?
许怀山继续说:“事后我便想拿东西去换那颗宝石……”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疼得他冷汗直滚。
许怀山这才不得不继续说出真相,“事后我很不服气,就想把宝石抢过来,便带了几个小厮冲进那庶子的房间,将他好一顿打,
那庶子是被我打怕了的,每次只要我一脚踩下去,他就会像狗一样趴在我脚底下求饶。
可是那一天,无论我怎么打骂他,甚至打折了他几根肋骨,他就是不肯把红宝石交出来……”
许知意俏丽的面庞上笼着一层寒霜,眼中燃着怒火,恨不得手撕了许怀山。
许怀山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磕磕绊绊的说,“我怕闹出人命,只好罢了,
没想到几个月之后,那颗红宝石竟然被做成了一朵头花,戴在了一个千金贵女的发髻上。”
许知意心头狠狠一跳,好看的眸子眯了眯,故作平静的问道:“
既然我爹如此宝贝那颗宝石,宝石又怎么会落到他人手里?
难道我爹把那红宝石卖了出去?”
许怀山扯了扯嘴角,不屑的说:“那个庶子心高气傲,向来视金钱如粪土,自然不可能拿宝石换钱。
你知道那千金小姐是谁?”
许知意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心头怦怦直跳,小红花的主人就要呼之欲出了!
“是谁?”
“呵呵!那位美丽高贵的小姐可是堂堂太傅之女,
他许怀民一个庶子,偶尔得了件好东西,就敢去讨太傅之女的欢心,
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许知意厉声喝问:“当年朝中有两位太傅,你说的是哪个太傅之女?”
许怀山没想到她竟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以为自已又说错了话,惹恼了她,怯怯地说:“是……是张太傅……的女儿……
卑贱庶子定是看上了张太傅的宝贝闺女……”
许知意猛然起身,纤白的手指恶狠狠掐住了许怀山的脖子,怒道:“你怎么知道那张小姐发簪上带的小红花,一定是我爹送的?
天底下就没有一模一样的红宝石吗?”
许怀山被扼住了喉管,艰难地说:“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贪财,任何宝贝在我眼里过一遍,我就能牢牢记住,
再者,那红宝石如此珍贵,我自然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