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一直由邹氏管家,花厅本是邹氏每日分派活计、对账的地方,所以一旁的桌案上备有笔墨纸砚。
许知意走过去,提起笔,行云流水般画出了一柄拂尘。
这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拂尘,只是拂尘细长的手柄上一朵挨着一朵,雕刻有三朵莲花。
沈伯仁疑惑不解:“知意,你画个拂尘想表达什么意思?”
“老太太的心魔是这柄拂尘。”
沈伯仁和张夫人对视一眼,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老太太的心魔是……是拂尘?”张夫人一脸八卦,“拂尘不是宫里的太监们拿的东西吗?
老爷,难道老太太跟宫里哪位太监有……”
“闭嘴!”沈伯仁大怒,“这种肮脏的念头在脑子里想想都该死,你还敢说出来,就更该死了!”
许知意:“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老太太的心魔为何会是一柄拂尘,我会逐一询问府中上下,还请老爷下令,让府内所有人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伯仁:“这个没问题,不过咱们府里主子连同所有奴才,少说也有一百多人,你一个一个问,要问到什么时候?
让账房和师爷帮忙询问登记可好?”
“可以。”
许知意:“让小厮尽快找几个画匠把这幅拂尘图描摹几张,一会儿问问府中上下,看是否有人见过。”
沈伯仁:“不用找画匠,老二最擅丹青,此事交给老二就可。”
说着对着门口喊了声,“沈福气。”
沈福气立即进来了,恭敬地说:“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让老二照着这幅画描摹几张,要快!”
“是!”
沈福气麻利地卷起拂尘图,双手捧着,匆匆走了。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捧着八幅拂尘图回来了。
许知意一一看过,见这几张拂尘图跟自已画的一模一样,简直跟拓印的似的。
张夫人:“那个……我就是问问,解心魔有没有时间限制,比如说可以十年八年慢慢解,还是必须在短短几天内解完?”
“老太太脚底下一共有三盏长明灯,一盏方才滚在地上灭了,还剩下两盏,若是剩下的两盏长明灯燃尽,心魔还没解开,沈家所有人都须给老太太陪葬。”
张夫人:“那还等什么?许知意,我命令你立即马上开始解心魔!
若是解不开,你就是害死沈家上下的罪魁祸首,我就让老爷把你关进刑部大牢里,活生生折磨死你。”
许知意白了她一眼。
只怕还没把我关进大牢里,沈家人就死光了。
沈伯仁:“你赶紧闭嘴吧!蠢妇!”
张夫人讪讪地住了嘴。
沈伯仁又问:“知意啊,万一中途长明灯被风吹灭了怎么办?能不能给里面加点灯油?或者多准备几盏油灯随时替换?”
许知意:“老爷,您觉得老太太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这个……额……”
许知意:“时间有限,尽快开始吧,老爷,这就让人把账房先生和师爷都叫进来,我把要紧事项叮嘱后,就让他们开工吧。”
五个账房和两位师爷很快就来了,许知意告诉几人重点询问的事项后,又给一人发了一张拂尘图,就让他们去忙活了。
账房和师爷主要负责询问和记录粗使的下人,这些人平时近不得沈老夫人的身,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许知意则负责询问主子们以及黄嬷嬷、二秋等近身伺候的仆妇。
沈伯仁主动道:“先从夫人开始问吧,老夫先去选几个靠得住的小厮守着长明灯。
把承修叫醒,让他回房睡去吧。”
沈承修刚进花厅就歪在圈椅里睡着了,打着小呼噜,偶尔吹出一个鼻涕泡泡,别提睡得有多香了。
许知意喊了他几声,没喊醒,张夫人直接让小厮连圈椅把人抬回海棠苑了。
沈伯仁走后,张夫人紧张地看着许知意:“知意啊,什么都得说吗?”
“当然。”
许知意温柔了语气,冲张夫人笑了笑,安抚道:“夫人不要担心,您大胆地说,我保证替您保密。”
张夫人对沈老夫人一直有怨,只是这股怨气一直藏在心里,从不敢流露出来。
若是叫老爷知道她竟然怨恨他的母亲,会休了她吧。
要是让满京的贵妇们知道她这个贤名在外的相府主母,竟存了对婆母不敬的心思,一定会往死里笑话她。
听许知意这么说,张夫人这才放心不少。
她款款在许知意对面坐下,道了句:“你问吧。”
“尊姓大名?”
张氏不满地看着许知意,哪有儿媳妇问婆母名讳的?
不过还是道:“张卿落,不是查拂尘吗?问我的名讳干什么?”
许知意提笔写下“张卿落”,笑赞:“夫人的名字真好听,给您起名字的人,肯定才华横溢。”
张夫人被夸得心花怒放,语气十分自豪:“我的名字是我爹起的,我爹当年差一点就中了进士。”
“差一点?那就是没考中?”
张夫人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我爹只是运气不好罢了,要不是考前突然腹泻,至少能高中榜眼!”
许知意继续笑道:“夫人和相爷一定是两情相悦才走到一起的?”
张夫人想起她和沈伯仁情深意笃的少年时光,整个人都温柔起来。
“没错,别看老爷后来又纳了柳姨娘,其实他心里只有我,柳氏那狐媚子就是个下贱的暖床丫头,我呸。”
许知意没接话茬,反而话锋一转。
“沈老夫人一定很不喜欢你吧?”
张夫人:“……你、你、胡说什么呢?”
当初,张夫人他爹没考中进士,便花钱买了个芝麻小官当着。
而沈伯仁他爹官职虽也不高,但是架不住沈伯仁他自已争气啊,二十岁已是进士,又在负责大小官员考核的吏部任职。
沈伯仁上任当天,张夫人兄长请他来家里喝酒以示恭贺,让她弹琴给二人助兴。
谁曾想沈伯仁却对张夫人一见钟情,没过两天就托她兄长向她表明心意,还说要娶她。
她这个小官之女能得新科进士喜欢,自然不胜欢喜。
可是沈老夫人却嫌张夫人她爹官太小,死活不愿意。
沈伯仁一意孤行,以辞官相逼娶她进门。
所以,张夫人跟沈老夫人的仇从没过门就结下了。
许知意静静地看着张夫人,道:“沈家门第也不高,可是老爷争气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所以沈老太太肯定是想为老爷寻一有助力的高门贵女,而你父亲连进士都没考中,应该当不了大官,你自然不是沈老夫人满意的儿媳妇。
但你又成了老爷的正妻,说明老爷很爱你,为了娶你进门违拗了沈老夫人的意思,
所以沈老夫人跟你的仇怨一早就结下了。”
还真被这小丫头片子说中了!
张夫人语气也有点冲:“老太太是不喜欢我,我难道就喜欢她了吗……”
说到一半,张氏猛然捂住嘴巴,哎呀,一气之下说错话了。
“许知意,我这句话你不用记。”
许知意笑道:“夫人放心,这句我没记,老太太有没有对您做过特别过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