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臂整理衣襟时,九尺身量上的玄白二色衣料如水墨交融。左侧玄随动作流转,右侧素白广袖拂过腰间白玉佩,朱红滚边恰似一道凝固的血痕,自喉头斜劈至肋下。(目测身高一米九左右,体重七十五公斤左右,年龄…大概二十五六…)朝黎习惯性的观察探究。
“凡人?”男子皱眉甩去剑上血珠,剑穗上挂着的玉铃铛叮咚作响。他剑眉入鬓,左鼻翼有一粒朱砂痣,双眼又极清冽,眼尾微扬处坠着星芒,教人想起雪原上孤狼,鼻梁如玉山,唇畔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却柔化了凛冽。瓷白肌肤下蛰伏的肌肉随呼吸起伏,像猎豹收爪小憩时仍蓄着千钧力道。鸦青发丝扫过颈侧,露出后颈与脊背绷紧的弧度。束腰革带掐出劲窄腰线,衣摆翻涌间,隐约见得长腿线条修长笔首,而风正卷着他发尾时,颇有王公贵族之姿却多了些不羁和随性。白皙色皮肤上沾着几处新鲜血痕,不像宗门子弟那般矜贵,倒像刚从某场厮杀中抽身。
朝黎想说话,却只发出气音。她急得去摸喉咙,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伤口,疼得眼前发黑。男子突然俯身捏住她下巴,指尖在她喉结处一按。
“哑了?”他声音里带着药农特有的那种沙哑,“蚀心果加火毒虫的毒,能活到现在算你命硬。”
朝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二十八天来第一次触碰人类的体温,她几乎要哭出来,却连抽噎声都发不出。男子明显僵了一下,但没甩开她。
“松手。”他语气不算友善,“我还要去追一株成了精的九叶灵芝。”
朝黎急中生智,用石块在岩壁上划字。歪歪扭扭的“请救救我”旁边,她画了个简笔小人跪拜的图案。男子扫了一眼,突然用剑尖挑起她左腕:“这镯子哪来的?”
银镯表面的纹路正在褪去青色微光。朝黎茫然摇头,又在岩壁上写“外婆给的”。
男子眼神微动。他收剑入鞘,从腰间皮囊里取出一颗碧色药丸:“吃下去能暂时压制火毒,但根治需要玉髓泉——”话没说完,远处传来某种禽类凄厉的啼叫。
“赤瞳雕。”男子脸色骤变,一把将朝黎拽出岩缝,“不想死就别出声。”
朝黎踉跄着跟上,每走一步小腿都像被烙铁灼烧。经过蛇尸时,她看见男子麻利地剖出一枚紫色内丹,又割下几片最完整的鳞甲。这些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让她想起电子厂里自己操作打孔机的样子。
赤瞳雕的阴影掠过树冠时,男子突然揽住朝黎的腰纵身跃起。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朝黎死死咬住嘴唇——他们落在了一棵巨树的横枝上,离地至少二十米。他单手扣着树干,另一只手捂住朝黎口鼻,气息稳得不像刚经历过剧烈运动。
透过枝叶间隙,朝黎看见一只轿车大小的猛禽正在撕扯蛇尸。它的每根羽毛都泛着金属冷光,头顶却诡异地长着一簇菌菇般的肉冠。
“赤瞳雕专吃被紫鳞蝰毒死的猎物。“男子贴着她耳廓低语,热气拂过结痂的耳垂,“你刚才要是留在那...”
朝黎打了个寒颤。这时男子突然松开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罗盘状的法器。指针正疯狂旋转,最后定格在朝黎左腕方向。
“果然。”男子眯起眼睛,“你腕上这镯子是件空间法器,虽然残缺了,但足够解释你为什么能穿过洪荒境裂缝活下来。”
朝黎急切地在树皮上划字:“你能看懂我写的?”
“七成。”男子瞥了眼她溃烂的小腿,“我族里曾有个老疯子,整天写些没人认识的符号——现在能走了吗?玉髓泉在东北方三十里。”
朝黎刚点头,男子己经跃下树枝。她望着令人眩晕的高度,突然被一股柔和力道托住——男子站在满地落叶中单手掐诀,袖口无风自动。
“跳。”
朝黎闭眼跃下,预想中的撞击没有来临。她跌进一个带着药草清香味的怀抱,男子的肌肉硬度透过衣料传来,和电子厂那些沉迷健身的同事完全不同,像是每一寸都经过千锤百炼。
“抓紧。”男子把她往背上一托,“要是掉下去,我可不会折回来捡你。”
朝黎慌忙环住他脖颈。男子的体温透过单薄衣料传来,后颈处有一道陈年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她突然注意到他束发的不是玉簪,而是一段泛着银光的金属丝——像是从某件精密仪器上拆下来的零件。
这个细节让朝黎心头一跳。
男子踏着某种韵律在巨树间腾挪,朝黎的视野时高时低。有几次几乎撞上垂挂的藤蔓,都被他轻巧避开。风吹开他额前碎发时,朝黎看见他眉心有一道极淡的金色纹路,像电路板上烧蚀的痕迹。
“到了。”男子突然刹住脚步。
眼前是一片被七色蕈类环绕的乳白色水潭。男子放下朝黎,从怀中取出个皮囊扔给她:“喝三口,泡半个时辰。敢多喝——”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肠穿肚烂。”
朝黎跪在潭边啜饮,泉水入喉如吞冰刃,痛得她蜷缩起来。恍惚间有人掰开她手指,往掌心塞了颗硬物。
“含着。”男子背对她擦拭长剑,“火枣核能镇痛。”
枣核粗糙的表面抵着舌尖,竟真有暖流涌向西肢。朝黎小心地褪去破烂衣物踏入潭中,伤口一接触泉水就冒出丝丝黑气。她偷瞄正在清点战利品的男子——他正用匕首削制某种骨片,腕上缠着条奇特的链子,由不同材质的圆珠串成,其中一颗像是...玻璃弹珠?
“看够没有?”他头也不抬,“你腕上那镯子,摘下来我看看。”
朝黎下意识捂住银镯。泉水让镯子表面的纹路愈发清晰,像是某种精密电路图。她比划着表示取不下来,从戴上后就取不下来了。
男子突然逼近潭边,她下意识抬手护在胸前,沾着药渍的手指捏住她下巴:“你知道洪荒境是什么地方吗?”不等回答就自问自答,“是上古大能开辟的试炼场,每甲子开启一次,各派精英进来争夺天材地宝——而你,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不仅活着进来了,还带着件空间法器。”
朝黎在他瞳孔里看见自己浮肿的脸。她突然抓住男子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你也是来抢宝物的?”
男子怔了怔,突然朗声大笑。笑声惊起一群荧光飞虫,在他轮廓上镀了层蓝边。
“我?”他拇指蹭过腰间皮囊上绣的草药纹样,“族氏世代种药的,我来采几株别人够不着的灵草罢了。”笑意突然收敛,“但你不一样——空灵根加空间法器,足够那些名门正派把你剖成八块研究。”
朝黎浑身发冷。男子却转身走向一株发光的灌木,行走时透雕纱罩下朱红绫缎若隐若现,白玉组佩撞击香囊发出清响。最下方錾花银环突然停滞——原来被剑柄流苏铃铛缠住了玛瑙珠串。他抬手用灵力拂过解环的刹那,珊瑚红映着黑衣上针脚细密的雷纹,恍若陨星坠入龟裂大地。他摘了几片叶子嚼碎,示意她抬腿,随后将其敷在她小腿最深的伤口上。
“玉髓泉治标,这个治本。”他包扎的动作意外地轻柔,“等你能说话了,告诉我镯子的来历。”朝黎抬头看了看他在他手掌写下“公子,可否告知你的姓名?”男子轻笑:“公子谈不上,我自小在山间药田长大的野孩子…”收回手起身欲走,“叫我司南也就行!”
朝黎忽然抓住他衣角。二十八天来积累的恐惧决堤而出,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水面上。司南也僵了片刻,突然用剑鞘挑起岸边的破衣服扔给她。
“穿上,走了。”他语气硬邦邦的,“再哭就把你扔给赤瞳雕。”
朝黎急忙擦干眼泪。她比划着问去哪,司南也己经大步走向密林深处,声音混在晨雾里飘回来:
“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教你写我们这个世界的字。等你伤好完全就送你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