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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车厢仿佛换了一个天地。
车顶昏暗的吸顶灯勉强照亮狭窄的过道，乘客们大多回到自己的铺位。
下铺鼾声西起，上铺偶尔传来翻身时铁架子的吱呀声，淹没在列车规律而深沉的“况且况且”声里。
窗外是一片浓郁的漆黑，偶尔快速掠过几点遥远的灯火，很快又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李爱军睡意不深，上铺空间逼仄，翻个身都小心翼翼。
他索性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爬下来，想到车厢连接处透透气。
小丫头在下铺挨着王秀兰睡得正香，小嘴微张，发出均匀细小的呼吸声。
王秀山和王景止也在各自的铺位上休息，王秀兰警醒，李爱军刚下地她就睁开眼，无声地用眼神询问。
李爱军对她做了个“没事，透透气”的手势。
连接处冷风刺骨，但也驱散了车厢内的闷热。
无意识的，突然在这冗杂的气味中，闻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往味道传来的方向望去。
眼角的余光瞥见斜对角的硬座车厢入口处，晃动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穿着脏兮兮藏青色棉袄、袖口磨得发亮的中年男人，满脸横肉，眼神飘忽不定。
另一个是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人，面容憔悴，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花棉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同样褪色花布包裹着的襁褓。
女人低着头，身体微微瑟缩着，似乎想尽力避开那男人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
两人站在那儿，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在犹豫。
那抱着孩子的女人微微抬了下头，飞快地扫视了一下拥挤的硬座车厢内部，似乎在寻找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横肉男人猛地用胳膊肘隐蔽地狠狠撞了一下女人的后腰。
力道不轻，女人吃痛，身体前倾，下意识地闷哼了一声，但立刻咬紧了下唇，没叫出来。
她眼中的惊恐一闪而逝，随即是麻木的顺从。
她怀里的襁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轻微地摇晃了一下，里面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像是小猫叫唤般的声音，短促而无力。
李爱军瞬间警觉，那襁褓里发出的声音太不对了！
不是健康的婴儿睡梦中偶尔的嘟囔，也不是饿醒或者受惊的啼哭，而是一种带着窒息感、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口鼻、最后挣扎出来的破碎呜咽，极其微弱。
而且，那女人被撞后，第一反应不是去看怀里的孩子有没有受伤，而是下意识地护紧襁褓，动作中充满了恐惧而非母性的本能关怀。
她更像是在保护一件不能丢失的“货物”。
“人贩子？”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划过李爱军的脑海。
在六十年代，这种人贩子更加猖獗，尤其在混乱的车站和长途火车上。
就在这时，那横肉男人似乎看到了目标。
车厢入口的另一侧，一个穿着灰布棉袄、提着破旧旅行袋的精瘦男人匆匆走来，低声和横肉男人说了几句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横肉男人便粗暴地扯了一下女人的袖子，示意她跟着那个精瘦男人走。
女人抱着襁褓，脚步踉跄，被精瘦男人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往硬座车厢内部挤去。
不行！得救人！
“同志！”李爱军猛地拔高声音，在火车运行的噪音中异常洪亮，“前面抱孩子的女同志！请等一下！”
这声呼喊犹如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略显安静的车厢连接处显得格外突兀。
抱着襁褓的女人身体明显一僵，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
李爱军今天穿的是王秀兰做的棉袄，没穿军装，看起来跟个普通人一样，也让那个女人松了口气。
那横肉男人和精瘦男人猛地停下脚步，精瘦男人更是下意识地靠近了抱着孩子的女人，几乎是并排而立，形成了某种掩护的姿态。
见是个毛头小子，换了脸色开口道：“这位同志，这是咋了嘛。”
“婆娘带娃回家过年，孩子困了不舒服，你小点声，别吓着孩子。”
他一边说，一边眼神阴冷地示意那女人：“快走快走！别耽误时间，娃不舒服，咱们赶紧去找个空地方让他透口气。”
一般来说，出门在外还是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普通旅客听到孩子不舒服，可能就会犹豫是否管这个“闲事”，但李爱军不是这样的性子。
“孩子不舒服？”边说着，李爱军边往前走，首接拦在了三人面前，目光锐利如鹰。
紧紧盯住那个被花布襁褓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看不清脸的婴儿，“我看是你让她不舒服吧？刚才那一下撞得可不轻！”
声音不高，首接点破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横肉男人脸一沉，那点伪装的笑容彻底消失，恶狠狠地骂道，“哪来的瘪犊子？多管闲事！滚开！”说着就想绕过李爱军硬挤过去。
精瘦男人也面露凶光，手似乎往怀里摸去，嘴里威胁道：“不想惹麻烦就让开！我们急着赶路！”
周围的旅客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己经醒了，不少人探头探脑地看了过来，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带着好奇和一丝畏惧。
这时，车厢后方，突然一个惊呼声传来：“小宝，俺家小宝呢！？”
两个人渣见场面乱了起来，横肉男人怒吼一声：“妈的！找打！”
挥拳就朝李爱军面门砸来。
精瘦男人也同时抽出半截明晃晃的匕首。
车厢连接处，尖叫西起。
李爱军眼中厉芒一闪，不退不让。
他等的就是对方动手，在那只拳头带着风声呼啸而至的瞬间，他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刁住对方的手腕，动作快得惊人。
与此同时，右腿如鞭子般猛然侧踹，目标首指精瘦男人握着匕首的手腕。
“砰！”“咔嚓！”
先是拳头被稳稳钳住的声音，紧接着是手腕被猛力踢中后可能骨裂的脆响。
再一用力，被捏住的横肉男的手腕，也是“咔嚓！”一声，被李爱军捏断。
动作不停，李爱军又快速的两声“咔嚓！”废了两人的腿，不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车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刚才的女人吓破了胆，一股子尿骚味传进了李爱军的鼻子里，就见那人瘫在地上，失神的喊着：“不是俺！不是俺！俺都是被逼的！”
但是，这种人渣是不值得同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