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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绝望的哭喊，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林晚的耳膜。
“林晚？是林晚吗？！求求你！救救我爸爸！求求你了！”
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走投无路的崩溃，林晚瞬间就辨认出来——是苏晚晚！她前世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唯一真心待她如姐妹的女孩！后来苏晚晚被一户普通但善良的人家收养，过上了平静的生活，林晚为了不连累她，也为了自己所谓的“前程”，刻意疏远了。这是她心底为数不多的、带着暖意却也带着愧疚的角落。
“晚晚？”林晚的心猛地揪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是周慕言！那个畜生！”苏晚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他抓了我爸！说……说只有你能救他！他说……他说要你在明天凌晨三点之前，把深蓝科技最新的‘天枢’2.0核心数据……放到他指定的暗网服务器上！否则……否则他就……”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哽咽和抽泣淹没。
轰——！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眼前瞬间发黑！周慕言！这个阴魂不散的魔鬼！他竟然……竟然查到了苏晚晚！查到了她这个唯一的软肋！用她最在乎的人来威胁她！
“晚晚，你别急，告诉我地点！报警了吗？”林晚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抖。
“不能报警！绝对不能！”苏晚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周慕言的人就在附近盯着！他说只要我们敢报警，或者你敢耍任何花样……就立刻……立刻……”她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他说……只有Zero能做到……林晚……我知道这很过分……我知道你……你和陆先生……”苏晚晚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自责，“可是……那是我爸啊……林晚……我求求你……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救救他……我只有他了……”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枷锁，狠狠套在林晚的脖子上，勒得她几乎窒息。一边是前世害死陆沉舟的罪孽，是今生好不容易才换来的一点“赎罪”的可能，是陆沉舟冰冷但尚存一息的信任（或许只是掌控？）；另一边，是苏晚晚唯一的父亲，是她灰暗童年里那点微光唯一的守护者，是她欠下的人情债！
巨大的痛苦和两难瞬间将林晚撕扯。她拿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看向病床的方向——陆沉舟依旧闭着眼，似乎睡得很沉，只有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苍白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脆弱不堪，左臂的支架像一道沉重的枷锁，也锁在她心上。昨夜他攥着她手腕的温度，他小臂上那个冰冷的“Z”字纹身……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晚晚……”林晚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让我想想……给我点时间……”她不敢承诺，也不敢拒绝。
“没有时间了！林晚！明天凌晨三点！只有不到十二个小时了！”苏晚晚的声音充满了崩溃，“那个服务器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求求你……一定要……一定要救我爸……”电话在绝望的哭求中被挂断。
嗡……嗡……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一条加密的短信进来，只有一个冰冷的、指向暗网深处某个坐标的链接。
林晚握着手机，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她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轰然压下，要将她碾碎。她该怎么办？背叛陆沉舟？再次窃取他用命换来的核心？那她重生以来的所有努力，所有挣扎，所有试图弥补的罪孽，都将化为泡影！陆沉舟会怎么对她？那冰冷的眼神，那句“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光是想想，就让她如坠冰窟！
可是……苏晚晚的父亲……那个在她被所有人嫌弃时，会偷偷塞给她糖果的慈祥老人……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因自己而死？周慕言那个疯子，绝对做得出来！
“唔……”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压抑、带着痛苦的闷哼。
林晚猛地回过神，心脏狂跳地看向陆沉舟。
他似乎被噩梦魇住了。眉心紧紧拧成一个死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干裂苍白，无意识地微微翕动。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在被面上无意识地抓握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支撑。他的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沉舟？”林晚下意识地靠近一步，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
陆沉舟没有回应，只是那压抑的痛苦呻吟更清晰了些。他似乎在挣扎，想要摆脱什么。
林晚的心瞬间揪紧了。她想起张主任的叮嘱——情绪波动和剧烈动作对神经修复是致命的。她顾不得自己内心的煎熬，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和棉签，沾湿了水，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干裂的唇瓣，想要帮他润一润。
就在她的棉签即将触碰到他唇瓣的瞬间——
陆沉舟那只在空中胡乱抓握的右手，猛地抬起，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强大力量，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呃！”林晚痛呼一声，手腕再次被那熟悉的、滚烫的力道禁锢！和昨夜一模一样！
“别……走……”一声模糊不清、却带着浓重惊惶和脆弱依赖的呓语，从陆沉舟紧咬的牙关中艰难地挤了出来。他的眼睛依旧紧闭着，仿佛深陷在可怕的梦魇之中，只是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指节再次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在无边黑暗和痛苦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是如此清晰，提醒着她昨夜那场无声的依偎和今早那圈刺目的淤痕。而此刻，他这无意识中流露出的、带着惊惶和脆弱的依赖，像一把淬了毒的软刀，狠狠捅进了她最柔软的心房！
他让她别走。
他在痛苦中，抓住了她。
泪水瞬间模糊了林晚的视线。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几乎要将她撕裂！
一边是苏晚晚绝望的哭求和一条可能因她而逝去的无辜生命，一边是陆沉舟在病痛脆弱中无意识伸出的、带着致命依恋的手。
背叛？还是守护？
逃离？还是留下？
冰冷的手机在口袋里，像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提醒着周慕言那残酷的倒计时。
陆沉舟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依旧未松，那声模糊的“别走”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他苍白的脸因梦魇的痛苦而微微扭曲，额角的冷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林晚僵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滚落。手腕上的剧痛和心底的撕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酷刑。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尖上跳舞。
“滴答……滴答……”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声响，此刻听起来像丧钟的倒计时。
她该怎么办？
手机屏幕上那个冰冷的暗网链接，像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苏晚晚绝望的哭喊还在耳边回荡。周慕言那张阴鸷扭曲的脸，仿佛就在眼前狞笑。她毫不怀疑那个疯子的手段。如果她不去……苏伯伯……
不！她猛地摇头，试图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心底疯狂呐喊：林晚！你还要再害死一个无辜的人吗？前世害死陆沉舟还不够吗？你欠苏晚晚的！你欠苏伯伯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被陆沉舟死死攥住的手腕。他滚烫的掌心贴着她冰凉的皮肤，那力道固执得像个孩子，却又带着一种让她心惊的脆弱。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仿佛在对抗着什么可怕的幻影。那句无意识的“别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摇摇欲坠的决心。
背叛他？
再次窃取他用半条命换来的、深蓝科技最后的希望？
然后呢？再次成为他眼中无可救药的叛徒和间谍？承受他比前世更冰冷、更残酷的报复？甚至……看着他可能因为这次打击彻底崩溃？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想起了他小臂上那个冰冷的“Z”字纹身，想起了他洞悉一切的眼神，想起了他平静地说“你欠的债，一分都不会少”时的冰冷决绝。
留在他身边赎罪……是唯一的生路？还是另一个更漫长的地狱？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撕扯、冲撞，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裂成两半。巨大的痛苦让她弯下腰，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仿佛这样才能抑制住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窒息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由灰白渐渐沉淀成一种压抑的铅灰色，暮色西合。
陆沉舟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终于微微松懈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开。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沉重，眉宇间的痛苦之色似乎也稍稍平复。
林晚缓缓首起身，泪痕早己干涸在脸上，留下紧绷的痕迹。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着他那苍白修长却异常有力的手指，再抬头看向他沉睡中依旧带着一丝脆弱感的侧脸。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某种致命诱惑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藤蔓，悄然滋生、缠绕上来。
或许……她可以……
或许她可以利用Zero的能力……
或许她可以……骗过周慕言？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它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微弱却顽强地燃烧起来，驱散了些许绝望的冰冷。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试图将自己的手腕从陆沉舟的掌中抽出来。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这一次，陆沉舟似乎没有察觉。他的手指只是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便任由她滑脱。
手腕骤然一松，那圈深紫色的淤痕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火辣辣的痛感依旧清晰。林晚后退一步，看着自己重获自由的手腕，又看了看病床上沉睡的男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苍白而决绝的脸。她点开那条加密短信，看着那个指向暗网深处的冰冷链接。
她没有回复苏晚晚，也没有立刻行动。
她只是默默地走到病房角落的沙发坐下，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这是陈锋之前应陆沉舟的要求送来的，方便处理一些紧急事务（或者说，方便他监控？）。她打开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亮了她沉静的、如同深潭般的眼眸。
手指落在键盘上，快如幻影，黑色的命令行窗口瞬间弹出，绿色的代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她不再是那个在陆沉舟面前故作娇憨或惊惶无措的林晚，她是Zero，是暗网深处令无数系统闻风丧胆的“归零者”。
她正在做的，不是窃取。
而是……编织一张巨大的、精密的、足以以假乱真的网。
她要伪造一份足以让周慕言信以为真、却又在核心逻辑链上埋藏着致命陷阱的“天枢”2.0核心数据！一份看似价值连城，实则一旦被激活使用，就会反向吞噬智穹科技所有相关系统的“毒饵”！
这是极其凶险的一步。需要她对陆沉舟的技术思路有极深的理解（得益于前世偷窃的“经验”），需要她对周慕言的贪婪和智穹系统的漏洞有精准的把握，更需要Zero那神乎其技的伪造和埋雷能力！稍有差池，不仅救不了苏伯伯，她自己和陆沉舟，都将万劫不复！
汗水顺着林晚的鬓角滑落。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所有的恐惧、挣扎、痛苦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属于Zero的冰冷锋芒。键盘敲击声如同密集的雨点，在寂静的病房里敲响。她像一个在悬崖边缘走钢丝的舞者，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病床上，陆沉舟依旧沉睡着，对角落里这场无声的、关乎他心血和命运的惊险博弈，似乎毫无所觉。只有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生命的延续。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病房的窗户。墙上的时钟，指针无声地滑向凌晨两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