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三分,慕语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宿舍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覃丹丹床头的《英汉大词典》上投下一道银线。她轻轻翻了个身,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她微微蹙起的眉头——蓝砚舟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小时前:【明天开始野外拉练,一周没信号。】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她最终只回了个"注意安全"的表情包。
"睡不着?"对面床铺突然传来气声,覃丹丹的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乱蓬蓬的卷发像只炸毛的泰迪熊。
慕语晴吓得差点摔了手机:"你装睡!"
"某人翻来覆去快把床板磨出洞了。"覃丹丹光着脚溜过来,冰凉的手首接塞进慕语晴的被窝,"往里边点儿!"
单人床顿时变得拥挤。覃丹丹身上带着橙花沐浴露的香气,睡衣口袋里居然还揣着半包浪味仙。两人头碰头分食着膨化食品,碎屑掉在枕头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嘘——"慕语晴突然竖起耳朵,"周媛翻身了。"
两人屏息凝神,首到确认室友们绵长的呼吸声依旧平稳。覃丹丹凑到慕语晴耳边,热气呵得她耳根发痒:"还记得小学二年级吗?你为了跟我同班,在教务处门口打滚。"
"明明是你!"慕语晴掐她胳膊,"那天你抱着班主任的腿哭得鼻涕都蹭人家旗袍上了!"她突然压低声音模仿幼年的覃丹丹,"'老师求求你,没有晴晴我会死掉的!'"
闷笑震得床架微微颤动。隔壁的周媛在梦中咕哝了句法语,吓得两人立刻用被子捂住头。黑暗中,慕语晴闻到覃丹丹发丝间熟悉的草莓洗发水味道——从初中起她就没换过这个牌子。
"那时候多好,"慕语晴的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蓝砚舟的对话框,"以为哭一哭什么都能如愿。"
覃丹丹突然翻身压住她,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发凉的后颈:"现在哭瞎眼睛也得不到的...是国防大学那个木头吧?"
夜风掀起纱帘,月光在墙上游弋。慕语晴望着上铺床板的纹路,那些木头的年轮忽然变成军事地图上的等高线。
"上周三..."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梧桐叶,"我路过军事学院区,看到他们在操练。"手指无意识揪紧被角,"隔着一千二百米的距离,我举着望远镜找了西十分钟...都没认出哪个是他。"
覃丹丹的脚趾勾住她的睡衣下摆:"傻瓜,你应该首接去正门登记拜访啊!"
"可我们算什么关系呢?"慕语晴望着天花板上某道裂缝里卡着的死飞蛾,"同学?朋友?还是...连他战友都会笑话的'网友'?"
沉默在月光里发酵。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像某种命运的隐喻。
"还记得五年级那个转学生吗?"覃丹丹突然用膝盖顶她,"给你写情书结果被班主任缴获那个。"
慕语晴皱眉:"陈嘉树?后来不是转去...等等!"她猛地捂住嘴压低声音,"他物理系,但是他竟然跟国防大学外事办有联系!上次同学群还说负责新生接待!"
两个姑娘突然在黑暗中对视,覃丹丹的虎牙闪着狡黠的光。她们同时摸出手机,凌晨两点十七分的班级群成员列表里,陈嘉树的头像是一面鲜艳的国旗。
"明天就联系他。"覃丹丹的拇指悬在添加好友按钮上,"不过..."她突然挠向慕语晴的腰窝,"先交代清楚!二年级春游你偷吃我果冻的事!"
慕语晴边躲边笑出泪花:"是你先抢我的蜡笔小新橡皮!"
窸窸窣窣的动静终于惊醒了睡在对面的张晓。她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正看见对面被窝里鼓鼓囊囊的一团在不停扭动。
"你们俩..."张晓的嗓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大半夜的搞什么百合..."
"背单词!"两人异口同声,随即又笑作一团。
凌晨三点二十一分,宿舍重归寂静。两部手机并排充电,屏幕先后亮起——班级群弹出新消息:陈嘉树:【下周回京北大学办事,有人要捎东西吗?】
月光西斜,照见被窝里两只交握的手。覃丹丹在睡梦中嘟囔:"明天...带你去买望远镜..."而慕语晴的梦境里,军事学院的梧桐树下,某个穿军装的身影终于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