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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杰嚣张的威胁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林默。铺子里空气凝滞，针落可闻。钱有财和伙计们面无人色，陈世杰身后的两个凶悍随从更是虎视眈眈，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折断的脆响。
挡在林默身前的青黛，搭在门栓上的右手五指骤然收拢！那根杯口粗、油光发亮的硬木门栓，在她纤细却布满薄茧的指掌间，如同脆弱的竹筷，竟应声从中断裂！断口处木刺嶙峋！
断裂的半截门栓被她顺势抄在手中，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你！”陈世杰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错愕。他身后的两个随从更是瞳孔骤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他们都是练家子，眼力自然不差。徒手捏断硬木门栓，这需要何等恐怖的指力和爆发力？！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裳、毫不起眼的女子，绝对是个高手！
青黛依旧低着头，仿佛只是随手捏断了一根碍事的柴火。她握着那半截断木，尖端斜斜指向地面，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杀意外泄，但那股无声的、如同磐石般不可撼动的气势，却让陈世杰和他两个随从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这女人……很危险！
陈世杰脸上的嚣张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不定和强撑的色厉内荏。他死死盯着青黛，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神色平静、眼神却深邃如寒潭的林默，心头第一次涌起强烈的忌惮。
这个十两赘婿……身边怎么会有如此高手？！
“你……你们给我等着！”陈世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为惊怒而微微发颤。他不敢再放狠话，生怕那根断木下一秒就钉在自己身上。他猛地一甩袖子，带着两个同样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后退的随从，狼狈地挤出铺门，灰溜溜地消失在街角。
铺子里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伙计们压抑不住的松气声和低声议论。钱有财更是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后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他看向青黛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再看向林默时，那份敬畏更深了。
“姑爷……这……这可如何是好？得罪了陈家……”钱有财的声音带着哭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默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他弯腰，将被陈世杰踩踏污损的那件鹅黄襦裙捡起，小心地拍掉上面的灰尘，看着那精致的绣花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他转向青黛：“刚才，多谢了。”
青黛抬起头，那张清秀寡淡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手中的半截断木轻轻放在墙角，微微颔首：“分内之事。”声音依旧低沉沙哑。
林默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这个女子，绝对不简单。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他将污损的襦裙交给一个心疼得首抽气的妇人：“拿去清洗修补，尽量复原。若实在不行，拆了重做。”他又看向众人，提高声音：“都回去做事！陈家的事，自有我担着！”
林默的镇定如同定海神针，让惶惶不安的众人稍稍心安。众人各归其位，只是气氛比之前凝重了许多。
林默回到后院工棚，坐在那张简易的书案前。书案上摊着江宁府地理志和几本杂记，旁边是他写满“染料”、“褪色”、“再染”等字眼的草稿。陈世杰的威胁像一根刺，提醒着他时间紧迫，危机随时可能降临。他必须尽快拥有更强大的实力和资本！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批淘汰下来的、纹样繁复老气的料子上。这些料子质地尚可，只是颜色和纹样过时，若能成功褪色再染，化腐朽为神奇，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福伯！”林默唤来老仆。“姑爷，您吩咐。”“你人面熟，路子广。立刻去帮我打听打听，江宁府乃至周边，有没有精通特殊染料的匠人？尤其是……能处理顽固染色的那种！或者，有没有什么地方出产一些特殊的石头、草木，当地人传说可以用来漂洗或者改变颜色的？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是！姑爷！老奴这就去办！”福伯感受到林默语气中的急迫，立刻应声而去。
福伯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带回了一些零散的信息。“姑爷，打听到了！城西‘万彩坊’有个姓孙的老师傅，据说祖上是宫里退下来的染匠，懂些老方子，但脾气古怪，轻易不接外活，也不收徒。”“城外的‘百草坡’，听采药的老农说，有种叫‘鬼见愁’的藤蔓，汁液沾到衣服上，能把原来的颜色洗掉大半，但洗过的地方会发黄发脆，所以没人敢用。”“还有更远些的‘黑石坳’，产一种灰白色的石头，磨成粉据说有去污的效果，但具体如何，没人试过……”
线索很模糊，但总算有了方向。林默立刻让福伯带着银子和样品，先去接触那个万彩坊的孙老匠人，同时让人去百草坡和黑石坳采集“鬼见愁”藤蔓和灰白石头样本。
安排完这些，林默的注意力暂时从褪色再染转移到眼前更迫切的成衣生产上。锦绣坊靠新式样和饥饿营销打响了第一炮，但想要持续发展，形成稳定的盈利，必须解决一个核心问题：产量！
现有的三个裁缝师傅手艺精湛，但裁剪、打版全靠手工，效率低下。那八个缝纫妇人虽然手脚麻利，但缝纫同样依赖手工作业。一件稍微复杂的成衣，从裁剪到缝制完成，往往需要两三天时间！这种效率，根本无法满足市场日益增长的需求，更别说支撑林默心中更庞大的计划了。
他需要提高生产效率！需要工业化生产的雏形！
林默再次将自己关在工棚里。他找来几块木板、一些竹条、绳索，凭着前世参观博物馆和纪录片里关于古代织机的模糊记忆，结合现代机械的一些基本原理，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尝试构思一种更高效的织布工具。
他想到了一种结构——飞梭！
传统的织机，梭子需要织工用手左右抛掷，不仅费力，而且速度慢，布幅宽度也受限于手臂的抛掷范围。如果能设计一种装置，让梭子通过某种机械联动，在经线间自动快速往复穿梭……
林默陷入忘我的思考中。他时而凝眉苦思，时而在木板上刻画，时而拿起竹条和绳索比划。地上很快布满了他潦草的线条和符号。几个裁缝和妇人远远看着，面面相觑，不明白姑爷在捣鼓什么。
“姑爷这是在……做木工？”一个妇人小声嘀咕。“不像……倒像是在画什么机关……”另一个裁缝师傅眯着眼，看着地上那些复杂的联动结构草图。
就在林默沉浸在飞梭机构的设计中，手指无意识地在木板上划动时，他指尖的触感突然有些异样。木板边缘似乎有个极其微小的凸起，像是……一个隐藏的夹层？
林默心中一动。这块木板是他让钱有财找来做样板的，据说是从库房角落翻出来的旧案板。他仔细摸索，果然在边缘发现一个极其隐蔽的活榫！他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撬动。
“咔哒。”
一声轻响，一小块薄木板弹开，露出里面一个扁平的暗格。暗格中，静静地躺着一卷颜色发黄、边缘磨损严重的皮质卷轴！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小心地取出卷轴，缓缓展开。
卷轴材质坚韧，像是某种处理过的皮革。上面用极细的墨线绘制着复杂的图形，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如同天书般的文字。图形的主体，赫然是一台结构精妙、远超这个时代常见水平的大型织机！其核心部分，正是林默苦苦构思的、利用杠杆和弹簧实现梭子自动往复穿梭的飞梭机构！甚至比他构思的更加完善、精巧！
飞梭只是其中一部分！卷轴上还描绘着其他令人叹为观止的机械结构：一种利用水力驱动多个纱锭同时纺纱的“水转大纺车”；一种结构复杂、能自动提花、织出繁复图案的“花楼织机”……
林默的目光被深深吸引，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简首是古代纺织技术的巅峰之作！他强压激动，看向卷轴末尾。那里没有署名，只有一方小小的、模糊不清的红色印章痕迹，印章旁用古篆体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小字：
《天工谱》
天工谱！林默脑中如同闪过一道惊雷！苏家！原主记忆中，苏家似乎就是因为祖传的《天工谱》残卷，才能在丝绸业立足百年！难道这就是其中一部分？！
他立刻翻看卷轴的其他部分。果然，卷轴后半部分有撕裂的痕迹，内容戛然而止。这只是一份残卷！但仅仅是这份残卷，其价值己经无法估量！上面记载的飞梭织机一旦制造出来，生产效率将提升数倍！水转大纺车更是能彻底改变纺纱业！
林默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这份《天工谱》残卷作为技术支撑和灵感来源，他改良织机、提升效率的计划，将不再是空中楼阁！
他小心翼翼地将《天工谱》残卷贴身收好，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再看地上自己那些简陋的设计草图，顿觉无比粗陋。他立刻根据《天工谱》的记载，结合自己现代的理解，重新绘制了一份更加详细、更具可行性的飞梭织机设计图。图纸上，飞梭的传动机构、击梭的弹簧装置、控制纬线密度的齿轮调节……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钱掌柜！”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姑爷！”钱有财小跑过来。“拿着这张图纸！”林默将新画好的飞梭织机图纸递给他，“立刻去找江宁府手艺最好、最可靠的木匠和铁匠！工钱翻倍！让他们放下手中所有活计，优先按照图纸打造这台织机！告诉他们，所有零件，务必精益求精！尺寸、角度，一丝一毫都不能差！需要什么材料，不惜代价去买！三天！最多三天，我要看到这台织机的原型！”
钱有财看着图纸上那些前所未见的精妙结构，虽然不明觉厉，但姑爷眼中的光芒和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不敢怠慢：“是！姑爷！小人亲自去办！一定找最好的匠人！”
钱有财拿着图纸匆匆离去。林默看着他的背影，又摸了摸怀中那卷《天工谱》残卷，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技术壁垒，将是他在这个时代立足的最强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