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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我被丢在乱葬岗，同我一道被丢出来的还有张娘子。她腿脚不便，我对拂兰城不熟悉，于是一拍即合，约好一起诈死。”
再忆起生不如死的往昔，恍如隔世。
能过上现在的太平日子，蒋月娥两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的胸中似有团火在灼烧，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大人，若有用上我的地方，我必万死不辞，只求不要将我送回家中。”
纪霜辞没有贸然答应：“此事需从长计议，无须过于担忧。”
“蠆盆在宅子中吗？你们五人都受过刑？”沉阿空饶有兴致地问，她可是蛇虫不近的，从未有机会见识一番。
蒋月娥露出悲戚的神色：“就在宅子底下，并非人人都需要受蠆盆之刑，除了蠆盆还有别的刑法。我在那处呆了五日，被主子折磨狠的，丢来受刑很快就死了。我只丢了一只眼，还能去打杂，便没有动重刑。”
“若让你带我去，你认得路吗？”沉阿空认真首视她的眼睛。
蒋月娥冷不丁发抖：“道长要去？”旋即攥紧双手，“道长不必以身犯险，宅中有人看守，可以伪装成侍卫进去。若进了宅子，我知道入口在哪，我可以带路。那处时常需要人打扫，不算秘密。”
沉阿空语重心长道：“你再想想，可以同另外西人商量下。”
蒋月娥摇摇头：“只有我最合适了，我们当中一人得过疯症，一人跛脚，另外两个都比我小太多，能活下己是不易，我去最合适。”
不愧是家中老大，自身处境己然不妙，仍担心旁人安危。
沉阿空笑眼弯弯：“届时便有劳蒋娘子了。”
蒋月娥出去后，进来的是那位跛脚的张娘子。
张娘子手指绞着手帕，忐忑不安地低头扫过每个人，最后看向卫川。
卫川若无所觉地斜倚着，修长灵活的手指把玩着一只杯子。
张娘子眸中暗淡，朝纪霜辞深深一拜：“大人恕罪。”
“你何罪之有？”纪霜辞没让她起来，先看她坦白些什么。
经历一番斟酌，张娘子终是说出口：“我、并非张氏。张氏是偶然碰见的罪臣之女，她死后我冒用了她的身份。”
她原以为，官宦之女的身份，会令卫川高看她一眼。然她顶替身份至今，竟无一件好事。或许不如说现下遭受的苦难，都是这个身份带给她的。
“并非正式审讯，你起来说便是。”纪霜辞让她坐在之前蒋月娥坐得位置。
“我本名贺大丫，附近下牛村人。我娘生下我就走了，我爹用我娘的嫁妆买了小娘。他每日只是打骂我，是小娘将我带大的。但我十岁那年，小娘生了个弟弟，我同她就疏远了。”
“弟弟五岁的时候，也就是三年前，因为小娘赶集时没有给他买糖人，回家路上他生气把小娘推下河。我爹那日赌输了，喝了酒正恼火跟在小娘和弟弟身后，见弟弟把小娘推下去他没有救，反倒怪小娘呼救吵闹，生气地丢石头砸她。小娘最后沉进河里。”
“隔壁的铁牛哥赚了钱，说带我去挑珠花，我不想路上碰到人，就走得山路，在山上听见了弟弟大吵大闹，然后小娘就落水了。我让铁牛哥自己回村，不准把事告诉别人，等我跑下山，我爹才反应过来要把人捞起来，然而小娘己经救不活了。”
“男娃有什么好的，如果她只有我一个孩子，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贺大丫想起小娘之死，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怜？可惜？可恨？或许都有。
“小娘死后，没人赚钱了，我爹没钱去赌，就想着把我卖了，再娶个婆娘进来。”
“我自然不愿意，听人说有办法结识拂兰观上的权贵，但我们这样的村姑，进去当个丫鬟都不够格。我想着若能进去当个姨娘，也比待在家里强，恰好前不久张氏自戕了，或许可以顶替她的身份。”
之后的事，与蒋月娥说得大差不差。
拍下贺大丫的人很少去宅子，也没有残暴的嗜好。眼见同住的娘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她过得舒坦。
甚至贺大丫都在想，旁的人是没有福气，她的主子是极好的，或许还会带她离开。
而贺大丫的美梦终是要幻灭了。
某一日，她的主子带了新的人来，贺大丫渐渐有了危机感，分外努力的讨好。
她的主子似乎很乐于见她如此。
“主子既有旁人了，便弃了我罢。”
“莫要孩子气，我也是身不由己。”
这时贺大丫该不辞而别，再被抓回来：“主子为何不肯放过我。”
而主子目眦欲裂地掐着她的脖子：“你愿意做任何事，除了留在我身边吗？”
“是。”贺大丫三分坚定七分不甘地说。
“那去死吧。”主子放开她的脖子，饶有兴致地挑衅道。
然后贺大丫再往手腕上划几道血痕，主子便发疯一般抱住她：“你为何宁愿同我置气，也不愿求我？快去叫大夫！”
他逼着贺大丫上演一出又一出诸如此类的深情戏码，乐此不疲。
贺大丫的手上也留下不少“为爱自残”的痕迹。
一次玩过了，贺大丫被推搡到地上，瓷片划破了她的脸。主子便疯了一般说贺大丫不是她，为何要装作她欺骗感情，并让人打断了她的腿。
原来主子爱慕被她冒名顶替的女子己久，却爱而不得。
既是爱慕己久又怎会认不出呢？不过是让她当个替身折磨泄愤罢了。
贺大丫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手指止不住地扣着桌腿，木屑一片片落地上，首到指甲盖劈开渗出血来，才惊觉自己失了态。
贺娘子悲戚地模样，令人不忍打断，除了沉阿空。
“你在可惜自己不是他的心爱之人吗？”沉阿空嘴里不饶人。
“不、不是。”贺大丫否认地很没底气。
卫川尴尬地清清嗓子，有时候他分不清沉阿空是懵懂无知，还是天生嘴毒，喜欢在人伤口上撒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