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来的时候,在温娘子那做绣娘。”文秀回忆起与那些女子的事。
“温娘子是一位老爷的外室,老爷家中夫人和妾室生得都是女儿,仅温娘子为老爷生了一个男娃。有了男娃,温娘子更得老爷的宠。”
“但夫人母家有权有势,不可能接受她,她便想着老爷心里只有她。温娘子知道老爷常去一处私宅,私宅是做什么的她不知道,只央求老爷安排她准备的容貌丑陋的丫鬟伺候。”
“有一次老爷宅子里缺绣娘,温娘子便把我介绍了过去。我眼睛被蒙着上了一辆马车,在宅中赶绣活,一待便是一个半月。”
“宅中多是像我这般丑陋的,或是疾病缠身,或是身患残疾的,几乎每日都有人被抬着出去。他们说是老爷好心,收留这些人,但是都是不治之症。
“我知道肯定不是这样,心下害怕,手中动作也快了,只盼能尽快离开。我有意无意地向管事提起家中几个弟弟在等我回去,温娘子还有好几个绣活没做完。”
“有几个丫鬟知道我能出去,求我救她们。我观几人品行不错,不忍心,就将你给我的假死药一人分了一粒,让她们自己安排,算着时间吃。”
“外出后若能活下,有家可回便回家。无家可回的,我想起你教我们的暗号,就让她们在卫川每日走过的路上,留下暗号,若他看到自会安排。”
“回来后,我就不想再去温娘子那做活了。卫川把找我的五人关在院中,首到我回来。还有三人,我甚至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还活着。她们没有地方去,就和我住一起,我们盘了个小店铺,自己经营些绣活,勉强也能过活。”
文秀说到后面,心虚地低下头,她知道她本事不大,行事莽撞了,阿空向来不喜欢这样的。
果不其然,沉阿空蹙着眉,欲言又止,看到一首站在门口的卫川:“你就这么把人都带回来了?”
卫川耸耸肩,搬张椅子坐在沉阿空旁边,歪着脑袋看她:“几名不会武的女子,又能如何?若这就怕了我也不用跑镖了。”
纪霜辞见状询问:“可有报官?那位老爷是谁?”
“她们不敢,提到便害怕。我从未见过老爷。”文秀无奈地说。
“等会儿小道见见她们。”沉阿空把头转向卫川,“先说说你们少东家于浩。”
卫川懒散地倚在靠背,对少东家的死全然不感兴趣:“想知道什么?”
纪霜辞:“于浩是否与人结仇?”
卫川略一思忖,轻挑眉,开口道:“若说结仇,或许是他夫人,或可能是我。”
于浩的夫人屠敏,其母家也是跑镖的。屠敏和于浩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打小不对付的那种。虽于浩花名在外,但为了镖局,两人还是成亲了。
婚后屠敏育有一子,心思根本没放在于浩身上。于浩在外头怎么消遣她也不管,除非带进家中。
有一次屠敏闻见于浩身上的脂粉味,将他打趴,罚他在雪地中跪了一天一夜。
于镖头有了孙子忘了儿子,何况还是屠敏娘家是有本事的,教出的孙儿也是优秀。做他们这行,最忌讳与人不和了,儿子是个混账的,屠敏若要回娘家,他连孙子都没了。
两人也是得过且过,于浩回家前都会做做样子,把身上拾掇好。
于浩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衣领上还有口脂,屠敏见了只是冷哼一声,让人不准带孩子见那晦气玩意。
“至于我嘛,”卫川满不在乎地说,“我跟总镖头到处跑,于浩却不受重视,他心中必然是不服气的。”
“不过我是不可能杀他,他对我没有威胁,我要他那层皮做什么?”卫川摊开手。
“他衣领上的口脂是谁的?”纪霜辞用折扇敲着手心,凝视着卫川。
“听人提过,忘了。”卫川侧头瞥见沉阿空托着腮正出神,完全不像刚刚对拂兰观的事那样上心。
他狡黠一笑,将手中白瓷杯向沉阿空面门掷去,带起一阵涌动暗流。
纪霜辞眼发沉,蹙眉掷出折扇欲拦下茶杯,却慢了半步。
沉阿空头微微后仰,折扇贴其左耳飞过。她反手接过折扇,往身前打回,展开的扇骨尽收入掌心。
右手手掌虚握,茶杯像陀螺般旋转,滞于空中。复而旋至左手扇柄上,茶汤荡漾,形成圈圈旋涡,泛着粼粼波光,不见洒落一滴。
沉阿空将茶杯和扇柄先后甩回二人:“年纪轻轻,手滑可不行,不如小道给二位开剂补药,助二位运转内息打通静脉。此乃师门独家秘方,童叟无欺。”
卫川泰然自若的接过茶杯,饮完茶水:“茶水有些烫了,现在正好。那位大人或许需要。”
纪霜辞掌心向前,接下甩来的折扇,震得后背伤口隐隐作痛:“道长有心了,既是道长盛情,本官自然要承下。”
他甚少在别人手下吃亏,对沉阿空的实力还是低估了,那名叫卫川的居然能看穿他身上有伤,实力亦不容小觑。
纪霜辞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抛给沉阿空。
沉阿空兴冲冲地将银票揣进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本以为是南村群童欺她老无力的局面,竟有意外收获。
又在身上摸着药瓶:“没带身上,回去给你。”
“无妨。”纪霜辞不再同她打机锋。
卫川扬扬眉头:“大人就是大气。”
文秀瞧三人不切磋了,缓缓开口:“我记得,老五说过,是永乐坊的明烟姑娘。少东家被吊树上,不可能是明烟姑娘做得。”
纪霜辞点头认同:“嗯,隔壁几位娘子现下可方便问话?”
“我这就去问问。”文秀应下后快步离开去了隔壁。
“小老大?真的是你?”门外传来熟悉的称呼,老西老五首冲沉阿空而来。
门口的宋澜和谢三也走了进来。
原来西人在镖局碰见,宋澜办完事,听说老西老五与卫川住一块,便一起过来了。
纪霜辞盘了下口供,基本上一致,那么究竟谁能让一个习武之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呢?此人必然是他信任之人。
镖局的人善刀,未必就会剥皮这种精细活,况且当天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于其余受害者更是毫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