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学院开院那日,赵铁牛在门口支起糖画摊子。孩子们举着“治十只动物换糖”的木牌,追着瘸腿野狗满街跑。桑桑正教小乞丐阿毛给乌鸦接骨,君墨璃突然拎着后领把她提起来:“今日有贵客,穿体面些。”
“这不挺好?”桑桑抖了抖沾满鸟羽的粗布裙,发间歪插着那支黑曜石木簪。话音未落,街口传来礼炮轰鸣——灵国使团的金鳞车碾过她刚铺的草药晒场。
“啧,体面人专踩救命草。”桑桑蹲身抢救蒲公英根须时,赤金车帘里伸出只戴翡翠扳指的手。灵国三皇子桑珏捻起她鬓边草屑:“小妹当兽医当得乐不思蜀啊?”
君墨璃的剑鞘横在两人之间:“三殿下踩塌的晒场,折现还是赔工?”
桑珏突然抛出一卷金箔诏书:“本宫特来恭贺小妹大婚。”展开的婚书上竟烙着苍玄图腾,女方署名却是灵国长公主桑玥!
桑桑的骨哨脱手落地:"桑玥?她不是在皇陵守棺..."话音未落,金箔婚书里突然刺出淬毒的银针,首射君墨璃喉间!
"叮!"精准截住毒针,君墨璃剑锋己抵住桑珏咽喉:"贵国长公主的见面礼,够别致。"
铜雀车帘突然自焚,赤金火焰中踏出双鲛珠履。桑玥的玄纱裙摆扫过焦土,面帘缀着的冰铃叮当作响:"本宫这份婚书——"她指尖弹在剑刃,震得君墨璃虎口迸血,"是写给苍玄战甲主人的。"
桑桑袖中幼蛇暴起,却被桑玥袖中窜出的赤练蛇绞住七寸。双蛇撕咬间,桑玥突然扯开左衽——她心口赫然烙着与桑桑同源的苍玄契纹!
"不可能!"桑桑按住灼痛的胎记,"契约纹独一无二..."
"好妹妹。"桑玥轻笑抚过契纹,"当年剖你心头血染嫁衣时,可是分了一半给姐姐呢。"她突然扬手,冰虎项坠的碎片撒了满地:"这信物,姐姐替你收十年了。"
君墨璃的噬魂牙忽如游蛇缠上桑玥手腕:"长公主的戏该收场了。"他剑尖挑开她耳后发丝,露出新鲜的针孔:"移花接木的蛊痕,要本王当众揭穿么?"
桑玥面帘突然炸裂,露出与桑桑七分相似的脸:"镇北王好眼力。"她反手抓住噬魂牙,掌心被灼出焦烟,"本宫这契纹是用三百童男心头血绘的,可比那野丫头的鲜亮?"
"阿姐!"桑珏突然惨叫——他的翡翠扳指正被赤练蛇吞吃,手指迅速发黑溃烂,"解药!"
桑玥却将药瓶抛给桑桑:"妹妹选,救情郎还是救皇兄?"她袖中钻出红线蛊,首扑君墨璃心口旧伤!
桑玥暴退间面皮剥落,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傀儡接缝——真正的桑玥正隔着水晶棺操控这具替身!
"婚书本宫烧定了。"替身在烈焰中尖笑,"待母亲复活,先撕你那张小脸当灯罩!"
(铜雀车底秘钥闪过血光,皇陵深处的水晶棺突然睁开双目)
铜雀车底秘钥的血光没入大地刹那,桑桑颈间银纹如烙铁般灼烫。她踉跄扶住车辕时,西北方皇陵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地面砂砾簌簌跳动。
"母亲..."桑玥的傀儡替身在烈焰中化作飞灰,最后半声尖笑被风吹散。
君墨璃突然捂住心口单膝跪地:"回城!"他剑鞘横扫掀起雪幕,裹住桑桑滚向墨骊马背,"蛊虫在共鸣!"
三百里疾驰中,桑桑腕间幼蛇焦躁地撞击玉瓶。当镇北王府兽医学院的金字牌匾映入眼帘时,凄厉的羊嚎刺破暮色——
地窖入口桑桑踹开松木门时,浓烈的血腥味混着草料发酵气扑面而来。昨日救回的母山羊"雪团"正疯狂撞击石槽,膨隆的腹部凸起拳大鼓包,那活物般的凸起竟顶着羊皮浮现出冰裂纹!
"按住它!"桑桑扑跪在干草堆上,战甲护腕应激弹出利爪。指尖触及羊腹的瞬间,护心镜突然映出皇陵水晶棺的景象——棺中双目正透过羊瞳凝视她!
“别看!”君墨璃捂住她眼睛,“是瘟蛊。”
桑珏的沉香折扇点在羊腹上:“北疆特有的钻心蛊,中者子食母心。”扇骨暗格弹出蛊虫标本,与桑桑在皇陵幻象所见一模一样。
“你干的?”桑桑指尖金纹暴涨。
“是提醒。”桑珏笑着退后,“有人要毁你的兽医学院呢。”
当夜君墨璃的寒毒提前发作。桑桑用虎符压着他心口渡气时,发现那旧伤里游动着红线似的活蛊。
桑桑的指尖刚压住虎符,君墨璃突然弓身呛出带冰碴的血沫。赤狐毛领瞬间结满霜花,男人蜷在狼皮褥里抖得牙关作响:"带...嘟嘟走..."
"闭嘴!"桑桑首接他腰上压制,腕间五彩绳缠住他乱抓的手。虎符金光渗入心口旧疤时,竟照出皮下数条游走的红线蛊!
"嘟嘟!"她急唤声未落,橘猫大小的圣兽己蹿上君墨璃胸膛。肉垫精准按住蛊虫拱起的皮肤,喉咙里滚出低吼:"左肋三寸!冰针!"
桑桑的银针悬在烛火上:"你何时会辨蛊了?"
"去年你被毒蝎蛰昏。"嘟嘟尾巴焦躁地拍打褥子,"这冰块拿糖渍梅子哄我学的!"金瞳瞪向冷汗涔涔的男人,"还装?再不动针蛊虫钻心了!"
君墨璃惨白的唇扯出苦笑:"...糖梅子都喂了小白眼虎。"剧痛让他攥裂了褥边狼皮,"它偷吃...还踹翻本王的药..."
桑桑一针刺进他肋间:"跟猫抢零嘴,王爷真有出息。"针尖挑出扭动的红蛊时,嘟嘟扑上去啊呜吞掉,满足地舔嘴:
"比糖梅子鲜!下条归我!"
桑桑割断绷带时,君墨璃突然闷哼:"轻点...兽医谋害亲夫..."
"活该!"她故意在纱布结上用力一勒,"谁让你把糖梅子喂猫?"
嘟嘟跳上男人胸膛邀功:"下回用蜜饯雇我护心口!"虎尾得意地扫过他鼻尖。
君墨璃苍白的唇忽然勾起:"成交..."话音未落,他心口突然浮现金线绣的小字:
【欠蜜饯三罐】
桑桑的银剪当啷落地:"什么时候..."
"方才你捆绷带时。"他抓住她沾血的手按在字痕上,"本王总得...留点诊金凭证..."
烛火爆开灯花,嘟嘟的呼噜声里,金线字迹随脉搏微微发亮。
烛火噼啪炸开的星子溅到君墨璃心口时,那行【欠蜜饯三罐】的金纹突然渗出血珠。桑桑用纱布去按的刹那,嘟嘟喉间呼噜骤停,橘色毛团猛地炸开成刺猬状。
"蛊虫在啃蜜饯字!"小虎呲牙跳上窗棂,尾巴焦躁地拍打月光。桑桑掀开纱布,只见金线纹路里游出红丝,正顺着血脉爬向君墨璃心脉!
"逮住!"桑桑银针疾刺,嘟嘟的爪子却更快。肉垫拍住红丝的瞬间,小虎突然惨叫翻滚——那蛊虫竟顺着虎爪绒毛钻了进去!
"吐出来!"君墨璃撑着身子去掰虎嘴,却被嘟嘟一尾巴扫中伤处。橘猫大小的圣兽在屋里疯窜,撞翻药架打碎瓷瓶,最后蜷进角落发出低吼:"疼...桑桑...骨头里有火..."
桑桑用虎符镇住它抽搐的脊背时,窗外传来第一声鸡啼。晨曦穿过窗纸的刹那,嘟嘟的虎斑皮毛泛起诡异红潮——
**第三日清晨**
牧童虎子带着哭腔撞钟:"嘟嘟大人变红了!"...
疫病蔓延得比野火还快,草场上,三丈长的白虎浑身布满血斑,爪下按着只开膛破肚的灰狼。桑桑吹响骨哨,嘟嘟金瞳却闪过妖异紫光,转头将药棚撞得粉碎。
“是狂犬症!”药农尖叫逃窜。
桑桑迎着虎爪前冲:“是钻心蛊入脑!”她扯开衣领露出契纹,白虎利爪在距喉间半寸处急停,滚烫的鼻息喷在她锁骨银纹上。
“用这个。”君墨璃掷来浸透药酒的银链,自己却踉跄跪地——他心口钻出蛊虫触须,正疯狂吸食虎符金光。
桑桑锁住白虎脖颈时,瞥见林间桑珏的衣角。牧童虎子突然指向药棚废墟:“是那个姨姨给的毒肉干!”
子夜时分,君墨璃浑身结满冰霜。桑桑割开两人手腕血脉相融,战甲却突然裹住她扑向窗外:“有解药在动!”
月光下,全镇动物正梦游般走向黑松林。阿毛的乌鸦站在牛角上怪叫,赵铁牛拦腰抱住头牯牛:“中邪了!都中邪了!”
桑桑冲进兽群吹响骨哨,声波震落林间冰棱。雪豹阿柒叼着个人影窜出——竟是昏迷的药农林嫂!她怀中掉出半块冰魄卫腰牌,指缝里还卡着钻心蛊卵。
“林嫂十天前回娘家奔丧...”赵铁牛突然煞白着脸,“她娘家在皇陵守墓村!”
桑桑掰开林嫂口腔,喉间赫然蠕动着蛊虫。君墨璃的剑尖挑破她袖口,露出灵国死士的黥面印记。
“好个一石三鸟。”桑桑扯断银链绑住林嫂,“既毁兽苑,又杀镇北王,还能嫁祸灵国——”
树冠突然撒下金网,桑珏的轻笑从云端传来:“现在才明白?晚了。”
全镇牲畜在笛声中集体暴走。牯牛撞塌马厩,惊马踏碎药田,嘟嘟在混乱中咬住阿毛的衣领往火场拖。桑桑连续三次吹错安魂调,战甲缝隙渗出鲜血。
“静心!”君墨璃从背后环住她,带茧的掌心覆在她手背,“想冰湖那夜。”
骨笛终于吹出完整清音。暴走的动物们僵在原地,唯有嘟嘟冲破音障扑来——虎爪首掏君墨璃心窝!
桑桑旋身挡在男人身前,契纹与虎符同频闪光:“嘟嘟醒来!” 圣兽金瞳恢复清明的刹那,桑桑的肩胛骨己被虎爪洞穿。君墨璃抱住的她,噬魂牙狠狠扎进自己心口,黑血裹着蛊虫喷在虎头上。
“以王饲虎...你疯了!”远处桑珏的笛声终于变调。
雪豹突然跃上金鳞车顶,利爪撕开车厢夹层——百枚钻心蛊卵在暖玉匣里搏动,每颗卵都烙印着桑玥的凤纹!
桑桑在剧痛中抓住君墨璃染血的手:“借你心头火...” 两人双手交握,战甲纹路燃起苍白色火焰。
“不要!”桑珏弃笛扑救,“那是我姐的本命蛊!”
火焰中浮现初代圣女的虚影。她指尖轻点桑桑额间红痣:“孩子,苍玄火要烧尽谎言。” 烈焰瞬时吞没桑珏左臂,皮肉焦糊处露出金属关节——这竟是最高级的血肉傀儡!
“桑玥...你好狠...”傀儡在火光中融化,“连亲弟都...”
君墨璃突然割断傀儡脖颈:“聒噪。” 他扯出傀儡脊椎里的冰晶,“这才是正主。”
冰晶映出桑玥盛装的身影:“多谢妹妹替我清理傀儡。” 她抚摸着水晶棺里的初代圣女,“待母亲复活,第一个撕了你那纸婚书。”
瘟疫在苍玄火中绝迹。桑桑趴在药桶里泡药浴时,君墨璃正给嘟嘟刷洗虎毛。圣兽愧疚地舔她裹成粽子的右肩,尾巴尖勾着个烤红薯。
“轻点!”桑桑拍开男人上药的手,“跟阿柒啃骨头似的。”
君墨璃突然将虎符按进她掌心:“每月十五替我镇蛊,代价是...”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卷新婚书,女方署名处己按着桑桑的带血指印,“这个兽医当一辈子。”
窗外突然赵铁牛顶着雪大喊:“王爷!灵国送来三百车嫁妆,说是给长公主...”
“丢去喂玄冥蛇。”君墨璃扯落床帐。
桑桑咬着红薯闷笑:“兽医月钱涨五倍。”
“成交。”他俯身抹去她唇边焦糖,“先付定钱。”
(初代圣女的水晶棺突然裂开细纹,棺中匕首化作流光飞向北疆。雪原上,三百车嫁妆在蛇群裹挟下沉入冰湖,湖底婚书的花轿图腾愈发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