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嘴巴微张,眼神在我和陈少熙紧握扣子的手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理解的困惑。他似乎想问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肩上的摄像机依旧沉默地运转着,冰冷的镜头记录下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顶流偶像在重伤混乱中执念寻找一枚旧扣子,而被他厌恶的跟拍PD,竟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它,并亲手放回他的掌心。而偶像紧握扣子后瞬间平静下来的反应,更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和震撼力。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医生、护士焦急的声音。
“病人在哪?什么情况?”
“小王说病人突然很激动!”
“快!进去看看!”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紧张的小王和宣传组的同事。当他们看到病房内的景象时,全都愣住了。
病床上,陈少熙安静地沉睡着,左手紧握成拳,放在胸前,呼吸平稳。鹭卓一脸呆滞地站在床边。而我,正缓缓首起身,肩上扛着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还对着病床的方向。
“这……怎么回事?” 医生疑惑地看向鹭卓,“不是说病人很激动吗?”
鹭卓猛地回过神,有些慌乱地看了看沉睡的陈少熙,又看了看我,最后目光落在宣传组同事探究的眼神上,语无伦次:“啊?哦……刚才是……是有点……但……但路老师……路老师她……” 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陈少熙紧握的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那超乎常理的一幕。
宣传组的同事敏锐的目光立刻锁定在我身上,又扫向陈少熙紧握的拳头,眼神里的探究和惊疑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显然也看到了刚才冲进来时我放下手的动作。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涌入肺腑。肩上的摄像机在此刻变得无比沉重,却又像一个冰冷的保护壳。我放下机器,动作平稳地关闭了录制键,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陈少熙先生刚才麻醉反应,意识有些混乱,出现谵妄症状,似乎在寻找某样对他很重要的私人物品。” 我的声音响起,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和疏离,目光坦然地迎上医生、护士、小王和宣传组同事的目光,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交锋从未发生。
“我恰好带着一件可能符合他描述的物品——一枚旧的运动护膝扣。给他之后,他情绪稳定下来,就睡着了。” 我的解释简洁、清晰,将一切归因于医学现象和巧合,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私人纠葛和情感冲击。
宣传组同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个过于“巧合”的解释。他看了看陈少熙紧握的拳头,又看了看我波澜不惊的脸,嘴唇动了动,最终在医生“病人需要安静休息”的警告眼神下,暂时按捺住了追问的冲动。
医生上前检查陈少熙的情况,确认他生命体征平稳,确实只是情绪激动后疲惫睡去,便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带着护士离开了。小王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宣传组的同事落在最后,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病床上紧握着拳头的陈少熙,压低声音对鹭卓说:“鹭卓老师,身份的问题……还有刚才的事……希望你们能尽快给节目组一个明确的说法。”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三人——沉睡的陈少熙,惊魂未定的鹭卓,和肩上卸下了机器、内心却依旧惊涛骇浪的我。
鹭卓终于彻底回过神,他几步冲到陈少熙床边,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当那枚沾着汗水的、古铜色的染血护膝扣再次暴露在灯光下时,鹭卓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这是……” 他难以置信地拿起那枚小小的金属扣,手指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着中间那块暗红色的印记,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与痛楚。
“遥遥……”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这枚扣子……少熙他……还有你……昨晚……你们……” 他似乎串联起了一些碎片,却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
我避开了他洞悉一切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身份的秘密,在陈少熙重伤昏迷时紧握的这枚扣子面前,在鹭卓惊愕的眼神里,己经彻底无法隐藏。
窗外,天色开始蒙蒙发亮,一缕微弱的晨曦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试图照亮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秘密和沉重情绪的房间。
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陈少熙的重伤,带着这枚染血的、被紧握的护膝扣,带着鹭卓了然的目光,带着宣传组悬而未决的质问,也带着我肩上那台刚刚记录下惊心动魄一幕、却注定无法公开的摄像机。
风暴,远未平息。只是换了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方式,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