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给我……我的……扣子……”
“还给我……求……”
陈少熙嘶哑绝望的哀求,混合着压抑的痛哼,像冰锥狠狠扎进耳膜。他那只颤抖的、伸向我的手,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无助。泪水混着冷汗滑过他苍白的脸颊,那双涣散狂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是他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鹭卓的恳求,宣传组可能的窥探,网络上的滔天恶意,身份曝光的危机……所有喧嚣的顾虑,在陈少熙此刻破碎的哀求和无助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
肩上的摄像机沉重如山,冰冷的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令人心碎的一幕。但此刻,它不再是职业的盾牌,更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我知道那枚扣子在哪里。它就藏在我外套的口袋里,像一个滚烫的烙印,贴着我的皮肤。那个昨晚被他攥紧、带着他体温和恨意、又被我慌乱带回的罪证与信物。
没有任何犹豫。在鹭卓焦急的注视下,在陈少熙绝望的凝视中,我猛地抬起右手,不是去碰摄像机,而是首接探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
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冷坚硬的金属,带着熟悉的、略带磨损的棱角。我用力将它攥紧,坚硬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我一步跨到病床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没有看鹭卓震惊疑惑的脸,我的目光只锁定在陈少熙那双盛满痛苦和渴求的眼睛上。
“在这里!” 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穿透他混乱的意识,“你的扣子!在这里!”
我摊开紧握的右手。
那枚古铜色的、边缘磨损的护膝扣,赫然躺在我的掌心。中间那块凝固的、暗红色的血痂,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也格外真实。
当陈少熙涣散的目光触及到那枚扣子的瞬间,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嘶喊、所有的狂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急促的呼吸猛地一滞,身体剧烈的颤抖也骤然停止。那双被泪水模糊的、充满绝望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聚焦在我掌心的那枚小东西上。仿佛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又像是迷失的灵魂认回了丢失的魂魄。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的目光,从扣子,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移向我的脸。那眼神里翻涌的狂乱风暴迅速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茫然,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困惑,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虚脱的脆弱。
他那只一首伸在空中、徒劳抓握的手,也慢慢地、颤抖着,垂落下来,指尖微微蜷缩着,仿佛想触碰,却又不敢。
“给……给我……” 他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却不再有绝望的疯狂,只剩下一种孩子般的、小心翼翼的祈求,泪水无声地流淌得更凶。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酸涩和怜惜汹涌地漫过心房。我没有任何迟疑,微微倾身,极其轻柔地、郑重地将那枚染血的护膝扣,放进了他那只微微蜷缩、掌心朝上的手中。
冰冷的金属,落入他同样冰冷、带着冷汗的掌心。
就在我的指尖离开他掌心的刹那——
陈少熙的手指猛地收拢!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量,死死地、牢牢地攥紧了那枚小小的扣子!仿佛攥住了失落的珍宝,又像是抓住了唯一能锚定他混乱意识的浮标!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随着他紧握的动作,如同潮水般从他身上迅速褪去。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弛下来,沉重的眼睑缓缓阖上,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了那双刚刚还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解脱。
他攥着那枚扣子,再次陷入了昏睡。这一次,他的眉头不再紧紧蹙起,呼吸也变得更加均匀绵长,仿佛握住了那枚小小的金属,就握住了某种支撑他沉入安稳睡眠的支点。
病房里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