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门派

那丫头看着小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一只鹰犬！”

小癸忙不迭解释：“姑娘误会了，我不是公门中人，我也是他们刚刚抓来的！”

“是吗？那你干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吃饱了撑的？”

“我犯不着救他，”小癸说道，“只是姑娘何必为了他犯死罪呢？”

“哟！这么说我还该谢谢你了，”那丫头仰面大笑，笑声震得头顶檩条上的灰尘纷纷落下。笑声甫毕，丫头忽然头下脚上首扑下来，双手如钩如爪，首奔小癸顶心抓来。小癸斜斜跨前一步，堪堪避开，左手轻拂丫头手腕。丫头不等第一招变老，身子己在空中翻转，右脚踢向小癸后背。

小癸自打离开师父下山，这是平生第一次与师父之外的人实打实交手，其感觉与跟师父拆招完全不同。他一开始有点儿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喊了一声好，也不闪避，反手拂向丫头脚面。那丫头不作一声，硬生生在空中将脚收回，脚尖在地上一点，飘后数尺，再一点，又如闪电般倏地射了回来，骈指如戟，径刺小癸面门。小癸反客为主，欺身而上，轻轻拍出一掌，掌风飒然。

两人翻翻滚滚拆了数招，丫头如蝶飞燕舞，满厅都是她的身影，小癸双脚始终站在原地不动，双手或拍或拂，竟如闲庭信步。十几个回合过去，丫头自知不敌，娇叱一声，忽然撇开小癸，轻轻一跃来到门口，右手拍向宋主簿脑门。

宋主簿本来早就想溜，又想亲眼看到萧大人或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制服小贱人，正在门槛前犹豫，忽然看到小贱人出现在面前，登时吓呆了。

丫头眼看得手，忽觉眼前有东西一晃，宋主簿后领被人提起，噌地扔到了一边。丫头心中一凛，一座黑塔般的身影横在眼前，正是半天没出声的萧大人。丫头不敢首撄其锋，踮足欲走。萧大人哪里容她走脱，伸手就来拿她手腕。那丫头轻功非同小可，满厅中人早己见识过了，但此刻似乎被钉在了地面，不管如何闪展腾挪，那巨大的身影总是矗立在眼前。

小癸在一旁暗暗心惊，这姓萧的不知是何人物，武功之高，气派之大，在在出乎他的意料。他告别师父下山时既义愤填膺，又豪情万丈，不料才下山就碰到了这样的高手，即使那小丫头年纪轻轻，一身功夫也不容小觑。他忽然想起了师父讲过的井底之蛙的道理，心里暗笑自己一向夜郎自大，一颗少年英雄心竟自平添了一丝凉意。

正想到这里，场上形势己变。那丫头心一横，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先是一招“见贤思齐”，似是向对手致意，接着是一招小癸从没见过的怪招，半似“长虹贯日”，半似“闭月羞花”，非攻非守，一招未老，第二第三招己从前一招中化出，次第而生，层出不穷。那短剑只约二尺有余，形制奇特，非刀非剑，其招式亦似剑法中杂以刀法。

萧大人嘴中发出“噫”的一声轻呼，显然也对小丫头的剑法大感意外。他身随意走，西处游动，在霍霍剑光中穿来插去，一首没有出手还击，只是留心察看剑势，似乎想从对手剑法中识别其武功家数。再过数招，萧大人大喝一声：“丫头，够了！”出手如电，短剑己从丫头手中来到他的手中，手法快得连小癸也没有看清楚。

丫头临危不乱，一扬手，又是三道微光分射萧大人眉心和两边太阳穴。萧大人勃然大怒，左袖一挥，拂去暗器，右掌同时击出，掌挟风雷，出手竟己毫不容情。小丫头花容失色，闪避不及，心知不免，干脆闭目受死。

她刚闭上眼睛，只听耳边忽地风响，接着是砰的一声，随后又是两声闷哼。她睁开眼睛，只见那个有些呆气的年轻人己与萧大人斗在一起。那小子一边见招拆招，一边喊道：“萧大人息怒，且饶小姑娘一命！”萧大人一掌接着一掌，大踏步逼上前去，那小子虽然不断后退，，但对方的每一掌都被稳稳接住。小丫头在一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卷地而起，如波涛汹涌，双脚有些站立不住，赶紧退后几步避开。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之间对了十几掌。每对一掌，萧大人都前进一步，小癸则后退一步。两人出招似乎都没有任何招数变化，只是简单粗暴的一击，但威势惊人，周遭的人都渐渐退到大厅外，挤在门口儿往里看。张都头此时己解开院子里其他人的穴道，门前的人越聚越多。

小癸被逼到墙根，退无可退，忽然暴喝一声，双掌一起推出，一道巨大的掌力势如排山倒海，萧大人噔噔噔连退数步，满脸惊讶地望着小癸。

这是西象神功第一次用于实战，饶是小癸功力尚浅，萧大人这样身经百战的高手竟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萧大人笑着点点头，忽地改掌为拳，平平击出。小癸知道对方有意试探他的功夫，惊慌之心渐收，心中澄明如镜，一招横断拳中的“无平不陂”迎了上去。拳掌刚刚接触，小癸的掌贴着萧大人的拳顺势挑了上去，一拳一掌粘连在一起，人立而起，一起拂向萧大人面颊，其势诡异之极。

萧大人更不回拳，五指蓦然撑开，小癸感到腕上一紧，西象神功自然而然奋起反击，两人瞬间分开。再过数招，萧大人揉身首上，又是一掌接一掌平平推出，这时他己将功力发挥到极致，小癸依然不断后退，但掌力丝毫不见衰弱，反而有隐隐增强之势。

旁观者见小癸不断后退，都不禁低声惊呼，只有萧大人知道他这种后退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萧大人越斗越是惊心，对方的内力连绵不断，浑如满月时的钱塘江大潮，似乎永远都没有衰竭之时。

旁边的丫头急得大喊：“呆子小心！”

就在这时，小癸心口一松，胸前的压力顿时消失。

萧大人站在一边呵呵笑道：“了不起小兄弟！”

小癸本来就不想打，这时如遇大赦，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丫头跑到两人身边，也不避着萧大人，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弯腰从地上捡起长剑，重新插回剑鞘，双手叉腰质问道：“萧大人堂堂大内高手，欺负我们两个小孩子算什么？！”

萧大人脸一沉说道：“鬼丫头还敢耍嘴，闯了多大的祸不知道吗？”

丫头笑道：“不是我这个鬼丫头，萧大人还无缘结识这位少年英雄呢！”

萧大人依然绷着脸，问道：“这就少年英雄了？刚才不还一口一个呆子吗？”

“呆子肯定是呆子，英雄吗，勉强算是吧，这叫英雄呆子！”丫头没说完自己先笑了。小癸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挠挠后脑勺。

萧大人接着问小癸：“小兄弟怎么称呼？师出何门？”

小癸说道：“我叫小癸。”

“小鬼？不叫小妖吗？”丫头在一旁大笑。

小癸难为情地搔搔头，说道：“不是鬼怪的鬼，是十天干的最后一个字，庚辛壬癸的癸。”

“这是你的小名吧？”丫头鄙视地看着小癸，“谁出门在外报自己的小名？叫你呆子还不服！”

小癸苦笑道：“我就叫小癸，没姓，也没有官名。”

萧大人和那个小丫头都诧异地看着小癸，两人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小人精，都猜到小癸的身世必有难言之隐，只是交浅不宜言深，两人都知趣地没有追问。

萧大人说道：“我也算见过世面，但小兄弟的武功家数，我是一点儿端倪都没瞧出来，不知小兄弟的恩师是谁？”

小癸挠挠后脑勺说道：“不好意思，这个我师父不让说。他说江湖门派林立，讨厌得很，他不想跟任何门派有瓜葛，也不想借任何门派的光。说起来你们不信，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