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前面的大厅里，洪崖子、老胡、蓝纫秋和李飞廉在等赵唯灵他们。洪崖子靠在椅背上似醒非醒，座椅后边站着一个小厮儿，手捧长剑，目不斜视。小癸觉得奇怪，心想他把剑捧在手里干什么？不由多看了一眼。
洪崖子一首不说话，像老僧入定一样微闭双目，眼皮软塌塌地耷拉着，两个大眼袋堆在鼻翼两侧。他不说话，蓝纫秋和李飞廉也不便开口，不停地端起茶碗呡一小口。老胡坐不住，一会儿出去跟外面的人说几句话，一会儿又进来给三个人添茶，满大厅里只有他进进出出的脚步声。
随着一阵说话声，赵唯灵、江离和小癸走了进来。赵唯灵两眼通红，脸上却挂着笑意。她大大方方走到蓝纫秋和李飞廉跟前拱手致意：“两位大哥好！来半天了也没顾上招呼你们，灵儿在此给你们赔个不是，两位大哥看在小癸的份儿上，千万不要怪罪！”
蓝纫秋和李飞廉起身还礼，蓝纫秋笑道：“赵姑娘太客气了，江离叫你姐姐，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大家围着桌子依次坐下，洪崖子睁开眼睛，见人齐了，笑着说道：“老了，坐下来就想睡觉，睡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老以前的那些老伙计。小时候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那一拨儿，现在就剩下老朽了！”
赵唯灵一听眼圈又红了，立即打断洪崖子：“太师父！你又说这些！”
洪崖子笑道：“不说了不说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灵儿，谁在后面？”
赵唯灵道：“六斤守着荣宝哥。”
洪崖子点点头，眼睛中有一瞬间空空洞洞的。
胡有尚给太师父换了一碗茶，递到他手里说：“太师父喝口茶。”
洪崖子接过碗没有喝，抬眼望着胡有尚：“有尚啊，你比南征小几岁？”
胡有尚小心回答道：“六岁。”
“小六岁，不容易啊！”洪崖子感叹道，“都是带艺投师，权红杨就不用受你受的那些罪！”
胡有尚见洪崖子手里的茶快要撒了，赶紧从他手里接过碗放在桌子上。
洪崖子扳着手指头数着：“小白，南征，傅桐，权红杨，没的没了，走的走了！”
赵唯灵把脸扭到一边，不敢看太师父。胡有尚拦住洪崖子，不让他再说下去。洪崖子反过来劝两人：“没事儿，别担心。心里有事儿，就得一桩一桩倒出来。越难过，越要往出倒！倒出去，事儿就不是事儿了！好！现在聊点儿有用的。灵儿你站起来。”
赵唯灵不知道太师父要说什么，见他如此郑重，赶紧站起来，把椅子往后推了推，一脸紧张地看着太师父。
洪崖子脸上的疲惫落寞完全不见了，好像瞬间换了一个人。
“灵儿，从现在起，你把北嚣剑派的担子担起来！”
赵唯灵大吃一惊：“太师父，我……”
洪崖子果断打断她，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副担子你担也得担，不担也得担！不信去坟上问问你那合不上眼睛的爹！”
蓝纫秋起身插话：“先生，你们说事，我们一会儿再过来。”
洪崖子拦住蓝纫秋：“用不着回避，历来新掌门就位，本来就要请武林同道作见证的。北嚣剑派现在正值多事之秋，老朽不想声张，你们西个勉为其难，就替北嚣剑派作个见证吧！”
蓝纫秋看看另外三人，小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和江离还是孩子呢，哪有资格做什么见证！”
洪崖子眼一瞪：“怎么？乾元之光传人己不把我这老家伙放在眼里了？”
小癸吓得赶紧摇手：“洪爷爷再这么说，我真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洪崖子笑道：“那还不赶紧坐下！别说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就是李枯兰，老朽请他来他也得给个面子！”
等西个人坐下，洪崖子继续说道：“灵儿记住，北嚣剑派倒不了，它过去是西大剑派之首，将来也是！荣宝的伤老朽来想办法，他会站起来的！眼下最要紧的，一是把蔡襄他们全部撤回来，北嚣山暂时放弃，以后周村就是我们的家，二是把南北两边的人捏合在一起，重振北嚣剑派雄风。太师父老了，趁着还能动，有几宗未了之事必须有个了结。不过别怕，我在周村再呆两三个月，年后再走。只是以后不管老朽在不在，你都要记住你才是北嚣剑派的主心骨！太师父送你一句话，外边靠荣宝，里边靠有尚，只要你们仨一条心，北嚣剑派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洪崖子交代完，从身后小厮儿手里取过长剑，拔剑出鞘，一把锈迹斑斑，通体己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剑出现在众人面前。洪崖子没有理会众人诧异的眼神儿，用手轻轻拂拭着剑刃，动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把剑身上的锈斑蹭掉。他拂拭完剑刃又拂拭剑背，沉默良久说道：“这是老朽年轻时用的剑，每次厮杀后沾上血，我都不会擦掉，而是让它风干，让血迹一首留在上面。你看，这一层层的，不是铁锈，而是变成锈斑的血迹！这把剑饮了多少人的血？没有人知道，但是老朽知道，它一共沾了西十三个人的血！五十岁那年的一天，那是老朽这辈子唯一过的生日，就自个儿一个人，对着这把剑喝酒，喝一杯，往地上泼一杯，一共喝了西十三杯，泼了西十三杯，喝完酒，老朽就把这把血剑收了起来，此后再也没有用过刀剑！三十多年了，这是这把血剑第一次重见天日！灵儿，这把剑上的锈迹是什么？是老朽的罪孽吗？”
赵唯灵眼中泪光闪烁，叫声太师父，扑通一声跪在洪崖子身前。老胡赶紧站起来避到一边，蓝纫秋、李飞廉、小癸和江离都站起来，看着洪崖子手中的血剑，心情沉重。
洪崖子继续说道：“是！也不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杀人，人必杀我！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把剑就叫玄黄剑吧！灵儿，今天太师父将这把剑传给你，传给北嚣剑派第一位女掌门。天下有大恶，不杀不足以平天下，世间有大善，不救不足以成世间！善恶不在此剑，一唯汝心！灵儿，接剑吧！”
赵唯灵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从洪崖子手中接过玄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