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的秋阳将朱雀门镀成赤金,刘备的銮驾碾过新铺的玄武岩官道时,城中书院同时撞响晨钟。黄铜榜文高悬城楼,墨迹未干的《科举十甲名录》在风中簌簌作响,榜首"马良"字被阳光刺得发亮。
"恭迎主公凯旋!"
程昱的绛紫官袍扫过丹墀,腰间玉带悬着的五明扇却纹丝不动。他身后捧着金盘的礼官们低眉顺眼,盘中本该呈递的《氏族谱》换成了《流民垦荒册》。
刘备踩着貔貅纹踏跺下车,赤龙纹在袖中游弋:"君复呢?怎么文和也不在此处"
"贾先生在鹿鸣台主持放榜。"程昱的笏板恰到好处遮住嘴角抽搐,
"朱雀军昨夜擒了批曹军细作,展大人亲自去地牢..."
"仲德。"刘备突然驻足,惊得礼官手中金盘倾斜,"你可知孤最厌人撒谎?"
金丝楠木车辕上凝着露水,倒映出程昱眼底转瞬即逝的阴霾。
他袖中滑落的竹简被风掀开半页,露出"青州水患"的朱批,那墨迹分明是半刻前才添的,况且展昭与刘备的情谊,什么细作能比班师更加重要。
半个时辰前,城西流民营的炊烟漫过女墙,混着腐烂菜叶与艾草灰的气味。
展昭的皂靴碾碎半块硬如石砾的麦饼,青鳞剑穗缠住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手腕:"再说一遍,你是谁?"
"朕乃大汉天子!"枯槁的男人突然暴起,褴褛的龙袍内襟闪过金线螭纹,"尔等见到真龙,还不跪拜!"
暗阁统领老陈的刀鞘己抵住乞丐后心,却在看清那人颈间玉坠时僵住,蟠龙钮的残缺处,赫然与洛阳的帝王纹路吻合。
"两个月前长安地动,囚宫塌了三成。"
贾诩的鹤氅拂开围观流民,枯指捏着半枚青铜钥匙,"后来就传出了帝后于山中受伤,并无大碍的消息,若是这小皇帝有机会逃出来,那就只能是那次了。"
展昭反手扣住乞丐腕脉,文气探入瞬间如触寒冰。刘协的经脉间游走着诡异的阴煞气,分明是长期服用五石散的痕迹,但瞳仁深处那簇不肯熄灭的火光,却与刘备少年时一般无二,颠沛流离,竟然还真让他活着走到了泰山。
"为什么不早报?"展昭剑鞘重重顿地,惊起檐角两只灰雀。
老陈的玄铁面具凝着露水:"他混在豫州流民里说疯话,连城门守卫都当是狂生..."
话音未落,刘协突然抽搐着匍匐在地,十指抠进泥土抓出血痕:"救...救救伏皇后...她们在邙山..."
贾诩的袖箭破空钉入槐树,树冠间坠下的暗卫还没出声就被老陈卸了下颌。围观人群尖叫逃散,几个半大孩子却被蒸饼香气引着凑近,脏手径首去抓刘协怀中的硬馍。
"要出乱子。"
展昭旋身甩出剑穗,金铃震响中,流民营西周忽然升起文气凝聚成墙。他瞥见刘协腕间新旧交叠的鞭痕,眼中闪过的,却不是怜悯。
贾诩蹲身用银针挑起刘协一缕乱发,发根处的玄色药渍在阳光下泛紫:"噬心蛊,至少种了三年。文若当年说的没错,许昌皇宫就是座蛊池,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司马懿曹昂不担心他跑出来,再有几个月,他也就彻底疯了。"
远处忽然传来礼炮轰鸣,放榜的吉时到了。
展昭正欲开口,贾诩突然抖开鹤氅,袖中飘落的符纸在空中燃成青烟:"带他走暗道,主公的銮驾半刻后便到。"
"你当如何交代?"展昭扣住刘协命门,触到他脊背时指尖一颤——朱砂绘制的《洛书》残图在破衣下若隐若现。
贾诩的判官笔凌空勾出八卦虚影,地面突然塌陷出幽深地穴:"就说流民营混入曹军死士,老夫正在清剿。"
他弹指击碎腰间玉佩,碎玉化作十二道与刘协身形相仿的虚影,朝着不同方向逃窜。
万象钟突然自鸣九响,泰山地脉剧烈震颤。
展昭拎着刘协跃入地穴前,最后瞥见贾诩割破掌心,鲜血在青砖上绘出龙困浅滩的镜像——正是"瞒天过海"阵。
"主公!城西流民暴动!"
程昱的急报截住刘备的脚步。
赤龙纹在袖中翻腾,朱雀门方向腾起的黑烟里隐约有龙吟回荡。刘备抓过近卫的缰绳,却在策马瞬间被程昱拦住。
"鹿鸣台学子叩阙请命。"程昱的白裘沾着墨渍,指尖捏着份血书,"三百寒门士子以发代笔,求主公亲临放榜。"
地脉震动愈发剧烈,刘备腕间赤龙纹忽明忽暗。他最后望了一眼西城冲天的火光,转身时官道青砖裂开蛛网纹:"陈到,带虎贲营镇压暴民,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陈到躬身领命,袖中滑落的铜虎符闪过幽光。
龙渊密道潮湿的岩壁上,夜明珠映出刘协惨白的脸。展昭的剑穗缠住他腕脉渡气,却惊觉龙气正被某种阴毒蚕食,不止一种蛊毒。
"他们喂你吃过什么?"展昭劈手捏开他下颌,舌苔上的黑斑是宫廷秘药"牵机引"的痕迹。
刘协突然睁眼,涣散的瞳孔里浮出星图:"皇叔...不敢见朕..."
他嘶笑着扯开衣襟,心口处却是淤青与溃烂。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老陈的机关船破水而出。
贾诩的声音自船头飘来:"三个时辰抵琅琊港,甘宁的鲲船有避水珠,改造后能隔绝龙气感应。"
他抛来玄铁镣铐,锁链上密布镇龙纹,"给他戴上,除非你想让主公感应到真龙气息。"
展昭反手将镣铐扣在船舷:"你早知天子在流民营?"
"比老程头晚三日。"
贾诩的鹤氅在幽光中泛青,"太庙崩塌当夜,伏寿用大代价将他送出来,似乎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自己被下毒。"
他忽然掐诀封住刘协耳窍,"可惜真龙离巢,逆鳞必反。"
船身猛然颠簸,刘协腕间镣铐发出龙吟般的哀鸣。
展昭按剑回首,见暗河水纹凝成曹操的虚影,倚天剑正劈向昏迷的天子眉心。
"幻象而己。"贾诩的判官笔点碎水幕,
"但若三日内解不开噬心蛊,这位陛下就会变成真正的疯子。"他意味深长地瞥向展昭,"或者...某人想当李儒?"
舱外惊涛拍岸,展昭的青鳞剑映出刘协扭曲的面容。
年轻的废帝在梦魇中蜷缩成团,宛如被斩断爪牙的雏龙,而暗河尽头隐约传来泰山祭祀的鼓乐——新朝的王旗,正在旧龙的尸骨上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