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屿在风雨中嘶吼,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愤怒。
他从未如此失态,从未如此……害怕失去!
前方的宾利似乎根本没有减速的迹象,引擎的咆哮声在雨声中时隐时现,如同催命的符咒。
苏夏屿拼尽全力追赶,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肺叶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他几乎要力竭、绝望地看着那尾灯即将彻底消失在厚重雨帘中的刹那——
“吱——嘎——!!!”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金属剧烈摩擦地面的巨响,混合着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惊雷般在苏夏屿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轰然炸响!
苏夏屿的心脏瞬间停跳。
他猛地刹住脚步,巨大的惯性让他差点摔倒。
他死死攥住伞柄,惊恐地睁大眼睛,透过模糊的雨幕,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十字路口中央,江临那辆黑色宾利以一个极其惊险的甩尾姿态,横停在路中央。
车头距离一辆因为急刹而打横停下的银色轿车,仅仅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浑浊的泥水如同喷泉般从宾利的车轮下溅起数米高。
银色轿车的司机显然吓傻了,呆坐在驾驶室里,连喇叭都忘了按。
宾利的驾驶座车门被猛地推开。
江临高大的身影从驾驶室踉跄着跨了出来。
他甚至连西装外套都没穿,只穿着那件解开两颗扣子的黑色衬衫,昂贵的布料瞬间被暴雨浇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雨水顺着他凌乱滴水的黑发淌下,滑过苍白如纸、下颌紧绷的脸颊。
他看也没看那辆差点被他撞上的银色轿车,更没有理会周围可能响起的咒骂,只是死死地、如同濒死的困兽般,徒劳地尝试再次发动那辆在剧烈甩尾中似乎熄了火的宾利。
钥匙拧动,引擎发出几声沉闷无力的“咔哒”声,却再也无法咆哮起来。
车身纹丝不动。
“该死!!”
江临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冰冷湿滑的车顶上。
发出沉闷的巨响。
指骨瞬间破皮,渗出的血丝混着雨水蜿蜒而下!
他眼中那濒临失控的狂乱和巨大的恐慌,在引擎失效的这一刻,彻底化为了绝望的暴戾。
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雄狮,周身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苏夏屿就是在这个时候,撑着那把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黑伞,如同穿越风暴的孤舟,踉跄着冲到了宾利车旁!
冰冷的雨水早己将他浑身浇透,单薄的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他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冲到驾驶座车门边,无视江临周身那骇人的低气压和暴戾,一把抓住了他再次扬起、准备砸向车顶的、那只己经渗出血迹的手腕!
“江临!你疯了吗?!”
苏夏屿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法抑制的愤怒!
他死死扣住那只滚烫的、带着雨水和血腥味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想死在这里吗?!还是想拖着别人一起死?!”
冰冷的雨水顺着苏夏屿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江临被他抓住的手腕上。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因为寒冷而微微发紫,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唯有那双死死盯着江临的眼睛,燃烧着灼人的怒火和一种穿透风雨的、令人心悸的锐利!
江临猛地转头。
他那双被绝望和暴戾充斥的赤红眼瞳,如同燃烧的烙铁,狠狠撞上苏夏屿燃烧着怒火和恐惧的眼睛。
西目相对!
冰冷的雨水浇在两人身上。
引擎盖下传来最后一声无力的“咔哒”。
狂风的嘶吼和暴雨的轰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个浑身湿透,撑着摇摇欲坠的黑伞,眼中是愤怒和恐惧。
一个衬衫紧贴,指骨渗血,眼中是狂乱和灭顶的绝望。
手腕被死死扣住,滚烫的体温透过湿透的布料传递。
江临的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
他看着苏夏屿苍白的脸,看着他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更加脆弱的眉眼,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因为自己而产生的巨大恐惧……
一种难以言喻的、比暴雨更冰冷的窒息感,狠狠攫住了他。
他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不堪:
“……妈……仁和……我爸心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深入骨髓的恐慌,“……她一个人……电话不通……我得去……我必须……”
苏夏屿扣着他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那灭顶的恐慌,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是为了生死未卜的父亲,是为了孤立无援的母亲。
这比任何赌局、任何伤痕都更重千钧。
苏夏屿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愤怒未消,恐惧犹在,却又被一种更深沉的、感同身受的急迫和担忧覆盖。
他一把抱住江临,两人此刻的心跳仿佛融为一体。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只有无声的安慰……
随后他看了一眼那辆彻底趴窝的宾利,又看了一眼雨幕中拥堵混乱、如同瘫痪血管般的街道。
没有犹豫。
苏夏屿猛地松开了扣着江临手腕的手,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他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拉开了宾利沉重的后座车门。
“上车!”
苏夏屿的声音斩钉截铁,盖过了风雨。
他看也没看江临,自己率先一步,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冰冷湿漉的后座。
那把沉重的黑伞被他随手扔在积水的路面上,瞬间被狂风吹得翻滚出去。
他坐在后座,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真皮座椅,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抬起头,隔着被雨水模糊的车窗,看向车外僵立着的江临,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想救你妈,就立刻上车!我知道一条小路!”
——
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
歌曲:至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