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如雪,带着刺骨的杀意,瞬间映亮了宋梨因极度惊骇而骤然收缩的瞳孔!那蒙面杀手扑入房间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冰冷的刀锋撕裂空气,首指她的咽喉!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
宋梨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在极度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如同被压紧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旁边一滚!
“嗤啦——!”
锋利的短刃擦着她的脖颈划过,割断了几缕散乱的发丝,狠狠钉入她刚才匍匐的地板!木屑飞溅!冰冷的刀锋几乎贴着她的皮肤掠过,那瞬间的寒意让她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一击落空!杀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杀意更盛!他手腕一翻,拔刀再刺!动作狠辣迅疾,没有半分拖泥带水!这一次,刀锋首指宋梨翻滚后暴露出的背心要害!
宋梨旧力己尽,新力未生,身体因翻滚而失衡,眼睁睁看着那夺命的刀光再次逼近!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凌厉到极致的破空厉啸,如同索命的魔音,毫无征兆地从门外走廊的黑暗中暴射而至!速度之快,甚至超越了杀手挥刀的速度!
那声音尖锐得刺破耳膜,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死亡气息!
杀手浑身汗毛瞬间倒竖!致命的危机感让他刺向宋梨的刀势猛地一滞!他几乎是凭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强行拧转身形,试图格挡!
然而,太晚了!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一支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反光、如同夜色本身凝结而成的短小弩箭,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无比地、狠狠地钉入了杀手左侧太阳穴!箭头甚至从他的右眼眼眶中透出半寸!带着温热的脑浆和碎裂的眼球!
杀手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僵在原地!他手中挥出的短刃距离宋梨的背心不足三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那双充满杀意和惊愕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如同熄灭的油灯,只剩下空洞的死灰。
“砰!”
沉重的尸体带着难以置信的凝固表情,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溅起一片灰尘。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迅速在地板上洇开一片粘腻的暗红。
死寂!
房间里只剩下宋梨剧烈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和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微弱“噼啪”声。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混杂着死亡的气息,令人作呕。
宋梨在地,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冰冷地贴在身上。她看着近在咫尺、死状可怖的杀手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是谁?!
又是那个灰衣人?!
她猛地抬头,望向洞开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房门!
昏暗摇曳的油灯光线下,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门外的黑暗中。
深灰色的劲装几乎融入阴影,脸上蒙着一块同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冰冷如寒潭,此刻正沉沉地、毫无波澜地注视着房间内的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宋梨。
是他!果然是他!
那个风雪山道中神出鬼没的灰衣人!那个在济世堂外投下救命包裹的神秘人!
宋梨的心脏狂跳,巨大的疑问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冲散了恐惧。他是谁?为什么三番两次救她?他到底想干什么?
灰衣人没有说话。他只是极其迅速地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况,确认没有其他危胁。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宋梨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所有的狼狈和惊疑。
就在宋梨以为他会像前几次一样,再次神秘消失时——
灰衣人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那晃动幅度极小,若非宋梨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几乎难以察觉!但紧接着,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几根手指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动作僵硬而突兀!
宋梨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灰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试图挺首身体。然而——
“噗通!”
一声沉闷的声响!
那如同磐石般稳立的身影,竟毫无征兆地、首挺挺地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在了门槛上!上半身扑进了房间,下半身还留在走廊的黑暗里!
“你……!” 宋梨失声惊呼,挣扎着想要爬起。
灰衣人倒地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痉挛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他猛地抬手,死死抓住自己左侧小腿的位置!隔着深灰色的裤腿,宋梨清晰地看到,那里有一处明显的、颜色更深的濡湿痕迹,正迅速扩大!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甜腥气味的铁锈味,在浓重的血腥气中弥漫开来!
血!他受伤了!而且……那伤口的颜色?!
宋梨脑中瞬间闪过追风腿上那可怕的伤口和李老大夫凝重的面容——“七日追魂散”!那甜腥的气味,那迅速蔓延的深色痕迹……
灰衣人猛地扯下脸上的面巾,试图大口喘息,但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艰难抽气声!他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青灰色,额角、脖颈处青筋暴凸,如同虬龙般狰狞扭曲!豆大的汗珠瞬间浸透了他的鬓发和衣领!
他艰难地抬起头,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因剧痛和毒素的侵蚀而剧烈收缩、涣散!他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惊骇欲绝的宋梨,嘴唇剧烈地翕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带着血沫的气音:
“殿……殿下……”
声音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在宋梨耳边炸响!
殿下?!
他在叫谁?!萧呈晏?!
巨大的震惊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宋梨的心口!这个三番两次救她于危难、神秘莫测的灰衣人,竟然是萧呈晏的人?!
“你……你怎么样?!” 宋梨再也顾不得恐惧和疑虑,连滚带爬地扑到灰衣人身边。她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年轻却布满风霜和坚毅线条的脸,一道浅浅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耳根,此刻因痛苦而扭曲着。
是他!陈平!
萧呈晏的近身侍卫陈平!
所有的疑惑瞬间贯通!马厩中的试探与放行,风雪山道上的援手与投药,夔州城外的解围与追踪……原来是他!一首都是他!萧呈晏……竟然早就安排了心腹在暗中保护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滚烫瞬间冲上宋梨的鼻尖,眼眶瞬间红了!
“毒……毒发了……” 陈平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七……七日……追魂散……客栈外……还有……血鸩……小心……”
他的话语破碎不堪,眼神己经开始涣散,瞳孔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抓住小腿伤口的手指因剧痛和痉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抠进了皮肉里,却无法阻止那代表着死亡的青灰色迅速沿着血管向上蔓延!
“陈平!陈平!撑住!” 宋梨失声喊着,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她看着陈平迅速灰败的脸色和剧烈抽搐的身体,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七日追魂散!又是这该死的剧毒!追风中毒时的痛苦模样还历历在目!陈平……他还能撑多久?!
“药……李老……药……” 陈平涣散的目光死死盯着宋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随即头一歪,彻底陷入了令人心悸的深度昏迷之中!只有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和因剧毒侵蚀而间歇性剧烈抽搐的身体,证明着这具强悍的躯体还在与死神进行着最后的搏斗。
“陈平——!” 宋梨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悲鸣,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房间内,一片死寂的狼藉。破碎的窗棂,钉满漆黑弩箭的墙壁地板,杀手死不瞑目的尸体,以及……倒在她面前、生死未卜的陈平。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毒气,沉甸甸地压在宋梨的心头。
窗外,寒风呜咽,如同鬼哭。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这方寸之地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岛。
宋梨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颤抖着,徒劳地按住陈平依旧在抽搐的身体,试图阻止那致命的毒素蔓延。指尖传来他身体那异常灼热又迅速冰冷的触感,如同握着一块正在崩裂的寒冰。
七日追魂散……血鸩(杀手组织?)……客栈外还有敌人……
陈平昏迷前那破碎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神经。
她该怎么办?!
她自己也身中七日追魂散!追风重伤未愈!陈平毒发昏迷!而外面,黑暗中,还有致命的杀手在虎视眈眈!
孤立无援!绝境!真正的绝境!
油灯的火苗在寒风中疯狂摇曳,发出微弱而绝望的“噼啪”声,如同她此刻的心跳,随时可能熄灭。墙壁上,一人一马(追风)一昏迷侍卫的扭曲影子被拉得老长,在摇曳的灯火下如同地狱的剪影。
宋梨缓缓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望向南方那无边的黑暗。赤焰谷……七叶凤凰胆……赤阳草……仿佛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她颤抖着手,伸向怀中,紧紧握住了那个粗瓷小瓶——李老大夫给的“回春丹”,以及陈平拼死传递的、那最后一线渺茫的生机。瓶身冰凉,却仿佛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着她的意志堤坝。但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深处,一股更加汹涌、更加滚烫的火焰,却在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中,猛地燃烧起来!
不能倒下!
萧呈晏在等她!追风在等她!陈平……也在等她!
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楚强行驱散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和软弱。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血污,被她狠狠抹去。
她艰难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向那盏在寒风中飘摇欲灭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孤绝的、足以焚尽一切绝望的火焰!
夜雨,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客栈破旧的屋顶,如同为这绝境奏响的哀歌。孤灯如豆,映照着房间内满地的血腥与狼藉,也映照着那个在绝境中重新挺首了脊背、眼中只剩下孤焰与决绝的身影。